001.狠心絕情(1 / 3)

醒來時已是傍晚。

頭頂上是熏得發黑的粗紗帳,脖子上撕裂的痛已經不在,黏著一層薄薄的汗漬。

慢慢轉過頭,看向身側四周,不是陰冷黑暗的牢房,也不是環琅閣。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

撐著身子艱難的坐起,動作大了些,後腦傳來一陣陣的抽疼,伸手撫上後腦,那裏被鼓鼓的包起,一碰便是一陣疼痛。

“嗞----”疼得她抽了一口冷氣。

許是聽到房中的動靜,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十六七歲年輕人出現在她的麵前,他眉目明澈俊秀,隻是瘦得沒有幾兩肉,手裏還端著一碗黑呼呼的藥汁,發出苦澀的味道。

昨日從先生家裏出來,唐允文如往常一樣到後山查看布下的捕獸夾,山下圍著一群人,走近看清,妹妹唐思敏渾身是血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

緊忙抱到醫館,檢查包紮一番,臉上手上腿上到處都是滾下山時被草石刮傷, 後腦的重創馬大夫也是無能為力,隻得開了些藥,能不能醒過來還得兩說。

還好,才過了一宿她就醒了。

唐允文看著坐起的妹妹,蹙成線的眉頭舒張開來:“醒了?把藥喝了,哪裏不舒服?”

眨了眨眼,又在眨了眨眼,她不認識這個人,一點印象都沒有,卻從他的眼底看到擔憂,釋懷,還有憤怒。

對,就是憤怒。

唐允文見她一臉茫然地盯著自己,隻道她是身上不爽利: “盯著我做什麼?頭還疼嗎?”

對於這個妹妹他很是無奈也很內疚,他們是一母同胎的雙生子,自己四肢健全,頭腦聰明更是過目不忘,妹妹卻是個癡兒,就連出生時都比自己小了一半。

母親說這是因為自己搶去了妹妹的養分,才導致她變成這個樣子,臨終前更是交代,讓自己一定要善待她。

可是她腦子不靈光手腳卻不消停,隔三差五惹出事端來真讓他吃不消。

不覺語氣重了幾分:“讓你別出門,就是不聽,你就不能安分些?好端端的跟著上山作死?”

又覺得自己可笑,說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她要是能聽懂也不會出事。

唐允文有些不耐煩,重重地把藥碗朝她手上一遞,道:“快點喝了。”

看著烏黑的藥碗,呆住了,藥湯隱約映出張陌生的臉龐, 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端著藥碗的手,瘦瘦的小小的,指甲蓋上泛著淡淡的月牙白。

這不是自己的手,這是一雙小女孩的手。

這怎麼可能?自己明明已經死了,死在那個陰森的牢房裏了,她還清楚的記得劍刃割破皮膚撕裂的痛,骨頭斷裂的咯吱聲,還有薛玉信那一聲稚嫩慘絕的叫喚。

怎麼會變成一個小女孩?

她的目光變得驚駭。

一旁等著的唐允文有些意外,盯著她又瞧了瞧,總是濕漉的嘴角沒有一絲水,她的眼神……很是陌生。

“思敏?”

……

眼前的人幻若未聞,依舊盯著藥碗發呆,唐允文有些發慌: “你怎麼了?你連哥哥都不認得了?”

院外傳來敲門聲,女子的叫喚聲:“阿文哥,你在家嗎?”

聞聲唐允文的眉頭習慣性地皺起,尚未答話,就聽到院門被推開,人進了院子,女子在院中稍作停頓,又喊了兩聲,便徑直朝這邊走過來。

探頭瞧見羅允文正站在屋中,女子不禁鬆了口氣道:“阿文哥,怎麼也不應我一聲,還以為家裏沒人呢。”

“你來做什麼?”唐允文沒好氣地問,唐思敏就是跟著馬姍姍上的山。

馬姍姍感覺到唐允文的不悅,小臉有些發白,站在房門前走也不是,進也不是頗顯尷尬,捏了捏袖中的東西,小聲地說道:“我來看看敏姐姐,父親說她傷得很重。”

母親在世時馬姍姍跟著學刺繡,她的母親何氏也常來家裏嘮嗑,對自己一家也多有照顧,隻是後來她的父親馬永吉當上了村長,兩家也更少了來往。

昨日在醫館包紮時,馬永吉來了,說了不少好話,又幫著付了藥錢,若不然他身上的那二十文錢是不夠的。

罪魁禍首就在眼前,又不能奈他何,唐允文不答話,目光變得淩厲。

馬姍姍被他看得頭皮發麻:“都是我不好,沒看好敏姐姐…我……也被嚇到了……對不起。”

越說聲音越小,內疚得很。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

“我教敏姐姐認茶花,誰知道那處泥滑了,她就摔了下去。”事實卻是,她趁著唐思敏彎腰之際推了一把,才使得她從山上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