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賀蘭宅外,廣袤無垠的蒼穹擁簇了大片大片、火燒般瑰麗的雲朵,靜靜投映在賀蘭宅主的瞳仁裏。
當他一邊用手仔細描畫著五芒星的圖騰,一邊掐指縝密地推算完之後,淡然睜開眼,即是這一幕極盡豔麗而烈焰般鮮紅的暮色。
那麼、那麼純粹的血紅——
他的瞳仁收縮,綻放出一束寒芒。
同一瞬間,寬廣豪宅的西廂,傳來了嬰兒嘹亮清脆的啼哭聲……賀蘭族,是一個世世代代傳承下來的陰陽師家族。隻是,在“陰陽師”這個悠遠而微帶神秘色彩的稱號裏麵,從來沒有賀蘭家族活躍的身影,曆史所承認、人們所記住的,隻有安倍晴明。
傳說他文武雙全、內外兼修,是人民眼中的英雄,是少女心中的偶像。
傳說他是人狐相戀的淒美傳說中誕生的後代,天生具有妖能異稟。
傳說他從小就能識破魑魅魍魎,一雙犀利的瞳眸透析世間,除妖降魔手到擒來。
傳說……他的事跡、他的功德,使“陰陽師”之名廣為流傳,在千家萬戶之中掀起旋風,引領了一股膜拜敬畏的潮流,哪怕在一千多年後的今天,仍然被人互相傳誦、交口稱讚著,層出不窮的翻拍影視劇、動畫漫畫、文學創作,都圍繞著這個豐神俊朗的男子,即使關於“陰陽師”的真正概念漸漸被曲解篡改,也不會動搖安倍晴明日漸高漲的擁護崇拜。
賀蘭家就是在安倍晴明高不可攀的層層光環下,苟延殘喘至今,雖說延續了五百多年的曆史,但仍沒什麼值得誇耀腔調的軼事功績,而且在科學經濟發展迅猛的如今,世間種種荒誕詭異的事情已經都能尋得一個科學客觀的解釋,賀蘭家族的處境,越來越尷尬。賀蘭家的現任家主,賀蘭泊,靠坐在雕工精美卻已顯朽舊之態的門框上,一臉凝重的陷入了沉思。
……
“兒子,我想你也知道,我們這個家族……現在是什麼處境了,前天又有三名家仆辭了工作撒手離去,容嫂的年紀大了,卻無人幫助她打理著偌大的宅子……這幾年我們過的基本是節衣縮食的生活,我知道積蓄終究是會用光的……也許就在我……我不能再撐持的時候……我真的擔心,我這一走,家就散了啊!”
……
“……我的一生致力於降妖除魔,鑽研結界法術,隻可惜資質平庸,空有勤奮卻久久不得其法門,隻有你這麼一個獨子……爹也知道,你根本沒有這方麵的興趣……可是、可是我也是不得已的啊!難道祖輩辛苦叮嚀、認真交付給我的家業,就要在這一代分崩離析了嗎?……咳、咳咳咳……”
…………
“不要攔著我,讓我說完,再不說……我就沒機會說了……咳咳咳,兒子,爹知道這很委屈你……但,但求求你了……隻支持過你子女的那一代,好嗎?我用了整整一年全心神算了一卦,發現你的後代隱隱有北極紫薇的鋒芒之光,卜位正巧位於角宿,注定是一生豐盛的至尊命格……我有預感,我們重振士氣、威盛家門的希望,都會由他(她)來完成!爹求了你……隻要再堅持一下!拜托了……咳咳咳……”
……
…………
父親的臨危授命,言猶在耳,賀蘭泊內心陷入了天人交戰。
家中的積蓄,委實是不多了,這幾年都靠他投資其他行業,在風險中左躲右閃、戰戰兢兢,憑著微薄的利潤辛苦操持回轉才能保住這寬敞偌大、卻岌岌可危的豪宅,如今若再讓子女走上陰陽師這條路……且不管父親的預言是否會成真,隻怕還沒來得及培養孕育出所謂的“至尊命格”,就要落到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流落街頭的境地了……
可這又是父親的遺言……他生前最後的、唯一的願望,難道要違背嗎……他心亂如麻地撫了一下太陽穴,起身走進了廂房,房內溫暖的氣息撲麵而來,容嫂不顧年邁的身體,端著熱水來回奔走著,見到他,驚喜地低呼一聲:“老爺,恭喜啊!母子平安!”
賀蘭泊淡笑頷首,意圖接過容嫂手中沉甸甸的水盆:“我知道了,您快也去休息吧,這幾天膝關節風濕犯了,就不要忙活這些,交給下人做就好。”
容嫂一生都在為賀蘭家搭理家內瑣事,淳樸老實、執著勤勉,其付出的勞力心血有目共睹,宅內人人都敬稱她為“您”,連家主都無例外。
容嫂興奮的兩頰泛紅,竟抓緊了水盆沒撒手,嘴裏急急重複著:“沒事的,老爺,不要管我!你知道嗎,是雙胞胎!”
“哦?那真是太好了……”
賀蘭泊溫雅的麵龐有些動容,卻是詫異深思居多,並無太多欣喜,這細微的麵部變化,榮搜並沒有發現,她喜滋滋的抱起盆子,準備出門盛熱水。
夫人陣痛了這麼久,定是有很多冷汗,去給她裝盆熱水擦擦身肯定會舒服很多。
細心體貼的容嫂這麼尋思著,離開了廂房。
男人繼續往前走,掀開綿軟的門簾,一踏入房便觸及妻子蒼白失血的麵容,雖顯得無比憔悴,唇角卻大大綻放著慈愛溫婉的笑容,她懷中抱著鼓鼓囊囊的棉布包裹的兩個嬰兒,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你來了。”妻子聽到聲響,抬起頭輕聲對他說著。
“嗯,讓我看看,晨兒給我生了什麼好寶貝?”平日淡靜無波的男人似乎禁不住激動,他輕輕接過妻子珍愛抱著的小生命,仔細打量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