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本就在氣頭上,如今被蒙恬這麼一說,明擺著是在指責自己為政不善,於是謔的起身說道:“蒙恬,你可知那鄭國修建水渠,損我民力,耗我錢財,為韓做間,使秦再無征伐之力,你說此等人該留不該留?!而今一個鄭國尚且知,那隱藏在我大秦深處千百個鄭國又何處可知?!今日寡人之逐客令意在還老秦人一個純粹的秦國,我秦國始終都是老秦人的,外族之心,你我難道還不知麼?若真是如此,這秦國豈不要斷送在寡人手裏,蒙恬!到時你叫寡人該如何向我秦國百姓交代,又該如何向列祖列宗交代啊!”
蒙恬被嬴政這番話說的有些動容,可又轉念想到今日如此凋敝的鹹陽,還有早已經亂了套的國內政事,蒙恬抽了抽鼻子說道:“陛下,蒙恬本是武將,為政之事實難決斷,可是蒙恬知道,眼下的鹹陽了無生機,朝堂之上一切事物已經沒了章法,就連廷尉大人都在驅逐之列,陛下,這可萬萬使不得啊!”
“寡人心意已定,此事再無需多言!”嬴政又坐了回去,淡淡說道。
“陛下,陛下若執意如此,那蒙氏一族豈不是也要離開這秦國?”蒙恬見狀,起身說道。
“你再說一遍?”聽到蒙恬這麼說,嬴政抬眼說道。
蒙恬鼻頭一酸,聲音有些哽咽,拱手說道:“陛下,蒙恬之祖父蒙驁乃是齊人也,卻有大功於秦,今之逐客令,不僅令六國士子心寒,也令我等心寒啊,齊人蒙恬這就回府,即刻離開秦國!”
看著大步走出永安宮的蒙恬,嬴政心下終於有了一絲慌亂,朝內李斯已走,軍中若是又少了蒙恬,秦國今後的路該何去何從,嬴政腳下一軟,癱坐在案幾前,頭痛得厲害,心中也開始猶豫,這逐客令到底是對還是錯!
出了鹹陽宮的蒙恬立馬帶上了一支幾十人的小隊,往鹹陽城外追去。
蒙恬剛才那一番話不過也是氣話,秦國於蒙氏有恩,陛下又待自己如親生兄弟,這生死關頭,自己怎麼可能丟下秦國一走了之。蒙恬心裏也清楚,當務之急就是要追回李斯,或許隻有李斯才能讓陛下回心轉意,想到此,蒙恬使勁拍了拍馬屁股往城外奔去。
且說王翦和梓笙這一邊,見廷尉府無人,便馬上追出城去,正當行至鹹陽城門口,二人就見押送六國士子的秦兵回來,王翦立即下馬向那領隊出示了令牌,那領隊見是王翦,恭恭敬敬行了禮。
王翦問道:“快說,你們將那六國士子押往何處?”
那領隊說道:“陛下並無指示押往何處,隻說讓我等將那六國之人逐出城外,我等就沿著渭水將他們放逐了。”
王翦一聽連忙問道:“如今走到何處了?”
“怕是已經有幾百裏地了。”領隊之人說道。
王翦聽罷,連忙上馬,和梓笙說道:“我們快走,應該還追得上。”說著揚起馬鞭就奔了出去。
“嗯!”梓笙點點頭,也揮了馬鞭緊隨其後。
此時已走了一夜的李斯望著眼前這茫茫渭水,不禁悲從中來,江邊的風吹得李斯的衣袍獵獵作響,平日裏一絲不苟的束發如今卻淩亂的披於肩頭,那一雙鷹一般犀利的雙眸如今卻布滿風霜,李斯沒想到一夜的時間自己竟會淪落至此。君王無情,這一點早在李斯踏上仕途之日起就銘記的,可是對李斯來說,嬴政絕不是一般的君王。
自那一日,自己不惜性命去覲見嬴政之時,那年輕君王的眼眸裏射出的點點精光便讓自己不寒而栗,可是李斯卻是高興地,卻是興奮的,作為一個天生的政客,那一刻李斯就知道,自己這一生都將追隨這位大秦君王,自己所有的政治抱負都將在揮灑在秦國這片土地上,可如今呢?李斯苦澀的笑了···
江邊的風像刀子一樣割在李斯臉上,李斯回頭看著身後那群同樣被逐出秦國的六國士子,望著那早已看不見的鹹陽城,李斯的心底百千波瀾,難道自己的仕途就這樣結束了麼?當今天下,又有哪一國能讓自己的抱負施展的淋漓盡致?若是沒有,那還不如讓自己這身一統天下的抱負永沉在這滔滔渭水之下。
想到這的李斯一點一點的走向那江水,十月的渭水,應該很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