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月光與塵埃(2 / 2)

“為什麼?”花翻皺起眉頭,腦海中的疑問一股腦地湧上來。

“什麼為什麼?”煙紅淚微笑著,反問她。

“為什麼詔書上的人,竟然會是你,還有,為什麼,你竟然一點都不在乎?”花翻說道。

煙紅淚道:“很簡單,我不在乎,是因為,那根本就不是我的東西。”

花翻走到回廊的最邊緣,扒著欄杆,十分專注地要聽故事的樣子。

“其實五色詔上的名字本不是我,而是我的父親。隻是因為,他死了,二十年前的時候,就去世了。所以那個名字才會變成我。那是用我父親的死換來的改變。既然本來就不是我的東西,我又何必在乎?”

花翻道:“你的父親……也是二十年前去世的麼?”

“是啊。和上官錦年一樣,在那場劫數中死於非命。隻不過,殺他的刀劍,是來自身後罷了。”煙紅淚說。

花翻沒有多問。這一定,又是另一個十分悲傷的故事。

或許是這月光觸動了他的心事,又或者是這幾日看著花翻和唐重的種種,勾起了他本來早已經沉睡了的關於親情的記憶。他突然想要和花翻說起這些。

“其實在他還活著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他是什麼天命正主,我甚至根本不覺得他是什麼很重要的人。我們活得很難,朝不保夕的,一直在逃命。雖然我那時候根本不知道我們為什麼逃命,為什麼隻有我們被人追殺。我那時候挺怨恨他的,總是想,如果不是他的話,我和寒暮或許會生在什麼有錢安穩的人家,不用過這麼苦的日子。”

“直到後來我才知道,他之所以帶著我們滿天下的跑,其實並不是因為他想要那個皇位什麼的,相反,他是一點都不想接手那個五色詔,他不想去長安,不想被長安那些家族擺布,變成他們手裏的一顆棋子。可就是因為他不想去爭什麼,不想去坐那個皇位,反倒被殺了,可笑吧?”

月光之下,花翻看到煙紅淚的眼眶裏竟然十分少見的噙著亮閃閃的淚珠。

“父親一死,母……女皇陛下就把我接到了長安。父親一死,五色詔上的名字自然就變成了我,既然我父親不能坐上皇位,就換上我來。”煙紅淚的聲音有些沙啞。直到一個月前,他才真正地下了決心,要離開長安,也就是正式背叛自己的母親。

“一度,我也想過順從母親的意思,所以,我曾經費勁了心思從你的手裏拿走了五色詔。交給了她。我以為,隻要我一個人違背了自己的內心,就有很多人不用想我一樣活得這麼累。可是卻越來越發現我錯的十分離譜了……”

煙紅淚似乎覺得自己這樣有些破壞一直以來在花翻麵前的瀟灑的形象,於是又挑起唇角笑了笑。

“或許根本就沒有我說的那麼複雜,隻是因為,我的血管裏流著我父親的血而已,所以我才像他一樣,一點都不適合皇位,一點都不想遵從什麼天命。”

“或許……我也和你們一樣。”花翻的眼中不知何時也擒了淚水。“我也不想遵從什麼討厭人的天命。”

煙紅淚道:“其實,我也並不是討厭這天命的全部。比如說,天命讓我和你的命格綁在了一起。隻要我不死,你就永遠不會身陷危險。”

花翻的心中波瀾起伏。她的命數,是與五色詔上所定的天命正主綁在一起的。白澤是要守護君主的魔族,她的一生,注定要與五色詔上的所定下的明主相伴,明主不死,白澤不滅。一度,她都以為那個人是上官錦年。以為上官錦年才是自己的宿命。所以她才會無論怎樣,都逃不出他的手掌。

可是直到此刻,她才突然知道,原來那個注定要與她一生相伴的人,竟然是煙紅淚。原來,上官錦年從來都不是她的宿命,他們之間的種種糾葛,其實隻是一些堆積起來的陰差陽錯罷了。他不該擁有她,她也不應該被他所困。

“其實,你不覺得,天命其實並沒有錯麼?”煙紅淚說道。“我們才是最宿命相連的兩個人。”

他放下了手中的羊皮。寶石劍已經被他擦拭得明亮如天空之月。他拿著劍向她走來。花翻這才注意到,寶石劍上的五色寶石,與五色詔完全一致。

其實她早該察覺出一些蛛絲馬跡。他可疑的身世,他控製魔族的異能……

但她都沒有察覺。她隻是把他當做一個夥伴。僅此而已。似乎從來都沒有多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