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紅淚看到她的得意,便立刻認識到了自己的失態。他隨即收起了慌忙之色,重新看上去雲淡風輕。
“說實話,臣也是許久沒有見著寒暮了,她既然跟隨了叛軍,便是從此殊途,不知陛下為何還要召她進宮,陛下既然已經有數年不見寒暮,又如何能分辨帶來的人是寒暮呢?萬一侍衛們辦事不利,請錯人了怎麼辦?”
上官持盈不是傻子,知道煙紅淚在向自己尋求證據。她會意地一笑,向身旁的阿監使了一個眼色,阿監立刻領命離開,不多時,取來一個絲綢包裹來。阿監當著煙紅淚與上官持盈的麵一層層的打開包裹。
裏麵是一把長劍,長劍之上綴滿了寶石,乍看下去,有些華麗的過分--與煙紅淚腰間所掛的寶石劍一模一樣。
煙紅淚不死心地去過劍來細看,斷定這就是煙寒暮的劍。
這一雙寶石劍,是煙紅淚的父親留給這兩兄妹的。他原是想著在他死後一雙兒女從此生活無著,若是在亂世之中走散,日後還可以憑借著這一雙寶劍再次相認。因為是父親臨死的囑托,所以不論是煙紅淚還是煙寒暮,從來不會把寶劍離身。即使在最危急的時候,也都帶著。
所以既然上官持盈拿到了寶石劍,說明煙寒暮一定已經被她控製了。
煙紅淚握住了劍柄,強忍住沒有失態。
“你此番是有求而來,你想要請罪,朕已經準了,隻是停戰麼……天下幹戈既起,便沒有中途鳴金收兵的道理,朕可當不起這個千古罪人啊。”上官持盈一番話說得冠冕堂皇。
“既如此……”煙紅淚的手一點一點艱難地抽離了寶石劍。“那臣領旨謝恩。”說完,他鄭重其事地行禮準備轉身。
他心中已經做好了權衡。是他自己沒有算好,不曾想上官持盈對他早有提防,所以去把煙寒暮當做了人質。
事已至此,他也隻好暫退一步。
但他絕不後悔。畢竟他第一次反抗,就贏了一半。
上官持盈看著那個背影離開,那一頭標誌著魔族的褐發,讓她咬牙切齒。
*
花翻一離開江於城,天氣就突然變了,本來是一個月明星稀的晴朗秋夜,突然狂風大作,緊接著就下起雨來。雨越下越大,漸漸地已經如瓢潑一般,雨叫醒了花翻滿心的困倦。她這才看清楚自己的視線下方,是一大片的荒原,沒有道路,沒有村落,更沒有人煙。
翅膀已經被大雨打濕,天空開始電閃雷鳴雨水入眼,視線一片模糊,根本分不清方向,停在天空之中已經是不可能了,四下尋找了很久,終於看到在風雨飄搖中有一個搖搖欲墜的破廟。
這棟高危建築,一看就是年久失修,漏風漏雨,但在這雨夜之中,也應該是有聊勝於無。
花翻在廟宇之前停了下來,走了進去,在漏風漏雨的房頂之下,尋找了一塊還算比較幹爽的地方,從那個吱吱呀呀的房門板子之上,抽了幾根腐朽的木條下來,放在地麵上點燃了篝火。
火一旦燃起,周遭就由陰寒濕冷變得暖意融融了。花翻打了幾個噴嚏,體內的寒氣驅走,困意便席卷了上來,她把一雙翅膀裹了一下,靠在牆角,不一會就睡著了。
風雨之聲入耳,她本是累極,可竟然做起夢來。
視線從模糊變得清晰,夢中之地,也是同樣的風雨交加,她看到了自己的濕透的背影,她穿著一身極為熟悉的紅衣,手中提著一柄劍,劍鋒之上,有一些像衣服一般的鮮紅,一滴一滴的滴下來。在青石地麵之上,隨著雨滴彙聚的水流,染紅成一條小溪。
自己的手在顫抖,既像是用盡了全力,又像是虛弱無力。似乎是過了好久,似乎下了全部的決心,用盡了所有力氣,才終於又抬起手來,劍鋒直指向前!
因為背影的阻擋,她看不到她劍鋒所指的那個人……懵懵懂懂之中,一種十分強大的恐懼之感襲來,她突然在虛妄之中回憶起,這個畫麵,似乎在久遠之前看見過,也是在夢中,而在那時,她劍鋒所指的人是……
一陣狂風吹過,她濕透了的衣角揚起,被堵了嚴實的視線出現了空隙,僅僅一瞥,她就一眼認出了對麵的那個人,那是上官錦年。他玄色的衣衫也已經濕透,他的步伐看上去有些不穩,似乎在強忍著傷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