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過石壁,重新回到山峰之中的時候,她的腦海之中又出現了李鈺庭寫在信上的那一句詩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她覺得李鈺庭寫下這句詩,也不一定完全就是虛情假意。因為即便是遲鈍如她,每每回憶起長安,都會感到十分的遙遠和模糊,好像那段記憶是強加進她的記憶中去的一樣,安逸美好的不像話,與以後的日子之間形成一個十分鮮明的斷層。她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跨過去那個斷層,再次擁有那種安逸了。
她心中堵得慌,明明江於城就在江對岸,上官錦年就在江於城之中,可卻好像與她隔了千山萬水。
為了排遣心中的擁堵,她決定再去尋煙紅淚的晦氣。可再次走到座欄杆之外時。煙紅淚卻並沒有在欄杆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還沒有欄杆高的身影,瘦小的四肢讓花翻懷疑她會不會從欄杆的縫隙中一個不留神就漏下去。那是一個小女孩,最多不過四歲,她顯然把這豎立在懸崖之上的欄杆當做了某種可以攀爬的玩具。手腳並用,樂此不疲地在縱橫的木條之間爬來爬去,做著各種耍猴一樣的高危動作。
她的身後空空如也,煙紅淚顯然並不在這裏,小女孩隻有一個仆婦陪著,仆婦垂首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女孩身處危險,卻又噤聲不敢發一言。
花翻自幼沒有父母,也是在仆婦麽麽手中長大的,她清楚地知道這些仆人們為何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都不會出聲求援。因為仆婦一旦出聲,看管不力的罪責就會算到她的頭上去。還不如看著不管,反正無親無故的,哪怕是小孩子不小心摔死了,抵死不認,頂多罰幾個月錢也就了了。
花翻輕歎一口氣,準備離開,她也是自顧不暇,閑事還是少管一些比較好。
可是這時候,那個小女孩卻仿佛從攀爬之中找到了樂子,竟然往上爬地越來越帶勁了。不一會竟然把小半個身子都露出了欄杆外去了。
“小心!”花翻喊了一聲,同時一個俯衝飛到了欄杆外去,伸出手臂來擋住了女童纖弱的身體。
“啊!”一聲驚叫,剛剛看著快掉下懸崖的女童都無比淡定的仆婦,被突然出現的“鳥人”嚇得一個哆嗦,竟然暈了過去。“撲通”一聲倒在了地板上。
小孩子並不知道什麼是害怕,她隻是轉頭看看倒在地上的仆婦,又低頭看看花翻,焦墨一般漆黑的眼球直勾勾的。
花翻幹脆翻到欄杆裏麵去,從裏麵把女童抱了下來。
她仔細瞧瞧這孩子,身上的衣服雖然被她爬得有些髒兮兮的,但衣料與做工都很費心思,一看就是一個官家的小姐。
花翻有點狐疑,眼珠一轉,閃過一絲狡黠,一個邪惡的想法油然而生。
她蹲下身子去,狼外婆一般柔聲細語,笑眯眯地向小姑娘問道:“小姑娘,你爹爹是誰啊?”
“爹爹!”小姑娘條件反射地喊了一聲,顯然對這個稱呼十分親密。
花翻挑挑眉,覺得有戲,接著問道:“你爹爹是不是住在這裏啊?”她伸手指了指腳下的地麵。
小姑娘咬著手指,咬了一手指的口水,十分配合地重重地點了點頭。
花翻眼睛一亮,看來她的猜測已經八九不離十了,這個女童,應該是煙紅淚的女兒。
“爹爹……爹爹去打仗仗。”女童又奶聲奶氣地說。
花翻這下更加的確信了。她一定是煙紅淚的私生女,隻不過之前可能是因為什麼原因,煙紅淚一直把她藏著掖著罷了。
“你娘親呢?你娘親也住在這裏麼?”花翻繼續問道。又想到小孩子是要哄的,渾身上下摸摸,摸到了一塊鯉魚形狀的玉佩,鯉魚瞪著咕嚕咕嚕的綠色眼睛,看上去似乎十分討小孩子喜歡。她把玉佩解下來,給女童掛在了脖子上。
女童低頭玩弄著玉佩,的確被收買了,對花翻說道:“阿圓沒有娘親。”
花翻眨眨眼,心想果然是私生子,母親連一個名姓都沒有。
可女童確還有下一句話,“爹爹說,娘親不在了。”
不在,也就是去世的意思,這倒挺出乎花翻的意料的。說不定這孩子的娘親是煙紅淚已經過世的戀人,雖然戀人天人永隔,但好歹留下了一個小孩作為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