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門的一瞬,身後再也沒有了追上來的熟悉腳步。花翻一路走出督軍府去。這座府院規格嚴正,重重疊疊如迷宮般,從上官錦年的寢殿走到門口,無論如何也要花去小半個時辰。
可是花翻卻覺得不過眨眼間而已。她還沒有從自己煩亂如麻的思緒中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麼,就已經來到了督軍府的大門。
午後的風原本柔和,可卷在她的臉上卻是寒冷的,她下意識地伸手一觸,原來臉上已經掛滿了潮濕的淚。
其實上官錦年說的,隻是事實罷了。他不過是把一直以來都藏起不提的真相開誠布公。這些事實,她不是早就知道了麼?她不是早就知道,上官錦年養她十年是為了利用,一次次的追捕她是為了免禍?這些都是顯而易見的事實,她豈敢說自己是今天才知道?她想,自己究竟是為了什麼,一次次對這些真實視而不見?
有不知為何,這些明擺著的事實經由上官錦年之口說出,就會變得如此心寒?
就像是,一個囚犯一直住在一座不見光的牢獄,時間長了,也會錯覺那就是天堂一樣。花翻一直知道自己生活在謊言之上,隻不過那些謊言構築地太過完美,太過於接近真實,以至於她情願就這樣活在虛無,活在幻夢,她寧可忍受自己受欺騙,也不敢去戳破謊言的氣泡。
他本以為上官錦年也不敢去戳破它,她本以為上官錦年和她一樣,雖然表麵上裝作並不在意,但其實卻一直在小心地維持著他們之間的虛假。哪怕貌合神離也好,哪怕轉瞬即逝也罷,她一直以為,上官錦年與她一樣,也在悄悄地珍惜著,現在一個虛空的夢中,不願醒來。
可是她卻錯了,他那麼輕易地就毀滅掉了,輕易地讓他們之間好不容易才重新建立起來的羈絆一觸即潰。他就那樣看著她走開,頭都不回,好像一直以來都隻是她的錯而已,是她不該多想,他眼中的輕視告訴她:做夢者,後果自負。
這又算是什麼?戰事一起,即使是督軍府前的街道,也不再有往昔的車水馬龍,目之所及,夾道的每一家店鋪都變得冷冷清清。這樣最好,花翻想,沒有人會看到她哭得如此丟人。
她一次次地想要從他的身邊逃跑,為了逃跑絞盡腦汁,一度,腦子裏就剩了跑路,可今天他終於遂了她的願,她卻再也邁不出一步。
“茶--葉--蛋--”扛著扁擔的老人沿街喊著,聲音如沉雷一般得滄桑。零星的幾個行人駐足購買。扁擔一頭的小鍋裏升起一陣陣誘人的白煙,茶葉蛋的香味讓人饞涎欲滴。
花翻空落落的心髒讓胃袋也變得饑餓起來。她毫不猶豫地朝著那小攤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