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上官錦年已經下旨明言大火是燈燭不慎,太上女皇的失明是長年隱疾。可流言這東西,又哪裏能禁得住。
唐明真本來就被人們指指戳戳,如今更是在劫難逃。上書要求“清君側”的奏折可以從崇陽殿堆到華清宮去,再把那處溫泉填滿。
流言由廟堂之高傳到江湖之遠,愈演愈烈,愈傳愈離奇。不久,全天下已是人盡皆知君王之側有一隻會放火的禍國殃民的妖怪。
崇陽殿此刻卻是格外寂靜。
上官錦年站在窗前,他穿者繁複的黑色龍袍,披了裘皮的披風,站在那扇巨大的窗前,夜風拂著他的發。寒星般的雙眸更加凜凜。
唐明真跪在地上,一言不發。她看來已是十分疲憊,久跪的雙腿瑟瑟發抖。
這場審問,持續了一整夜,以至於窗外已是天將拂曉,唐明真的膝蓋已經徹底失去知覺。
“把戒指交出來。”
“她殺掉了我的全族!”
他們各懷心事,答非所問,問非所答。僵持了一夜。
“因為她殺掉了你的全族。。。所以瞎掉她的眼睛嗎?”上官錦年臉色淒然。
“不,我要殺掉她。”唐明真的眼中還有著不滅的仇恨。“隻不過是失手罷了。”手握成拳,她不想告訴別人,大仇未報,是因為自己沒有狠下心。
“我不會放過我的仇人,哪怕我遭報應也好,下地獄也罷,我不會放過她!”她眼淚洶湧卻麵不改色。
上官錦年就此沉默。他心中已是流出血來。他清楚地知道,誰才是唐家的仇人,誰才是唐明真真正要殺的人。
有一天,他的小玩偶,將會扯斷了線,將報仇的火焰燒向自己。
他眼中有隱隱的淚色。
已經過了子夜。
“來人”上官錦年終於下令。
“郡主限足華清宮。”
暗衛上前 ,唐明真的腿已是酸麻得廢掉一般。汗水和眼淚打濕她的發,她還是揮掉前來扶她的宮娥。咬著牙,盡量從容地站了起來,在上官錦年的注視下,自己吃力地走出門去。
走到門口,她脫下左手那枚鴿血石的戒指。摔在崇陽殿的地上。
“叮”幾不可聞的聲響,在空曠的宮殿久久回音。
明月夜未央。安雅公主卻並沒有在撫琴賞月。
那些日積月累的丹毒,終於一觸即發,瞎掉了上官持盈的眼睛,隻怕最高明的丹術師,也做不來自己這麼高明。
“可惜沒有殺掉她。”安雅公主閑閑接過宮娥遞來的茶。
“公主自不必慌,此毒之高明就在百轉千回,可以讓毒性日積月累,在最合適的時候,用藥引一招斃命。 ”
褐發藍瞳,勾人魂魄,是煙寒暮。
安雅公主繼續淡淡品茗,唇角有些微笑意。
另一個空曠的殿堂。
煙紅淚跪在地上,他還是那副很沒得救的妖孽樣子,敞開的領口隱隱可見誘人的雪膚。
“錦年是想將永遠把這顆棋子棄置不用麼?”上座的人問。那是上官持盈,唐明真從來看不清麵目,看不出表情的傀儡。
她失明的雙目,在燭火下,顯得更加深不可測。
“陛下,此時仍是,尚不明了。”煙紅淚思索片刻。隻能如此複命。
“怪可惜了的,”上官持盈緩慢而優雅的品著茶。名門之秀的出身與皇家儀態,讓她年已不惑,看起來仍是不顯老態。
“天降白澤,自是應該去邊疆戰場,替哀家抵抗異族,護得疆土安寧。”上官持盈輕輕歎著,好像她貴為這天下的太上女皇,惦念的永遠都是家國百姓一樣。
“陛下,上官大人現在的確是恨不得把唐明真的翅膀剁了,綁在床上一輩子。”他的話如此放肆,上官持盈都不得不輕咳作掩。
“可唐明真可不是一隻聽話的貓。”這點煙紅淚很是清楚。
“陛下,何不把誘餌放遠一些,把線扯長一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