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胡同,仍然是煙雨蒙蒙。一把油紙傘根本容不下兩個人,少年拿過陶晰然手中的傘柄,將她推至自己胸前,又用另一隻手將其半圈進懷裏。這樣,兩個人才不至於半幹半濕。對於少年將自己納入懷中的行為,陶晰然並沒有過大的反應,隻是挑了挑眉,然後接著向前走。畢竟少年在她眼中就像個孩子,有誰會因為一個孩子擁抱自己而感到生氣呢?
道路兩旁的攤子上,小販還在賣力的吆喝著,爭取著多賣幾文錢,或回家為子女的生辰買個禮物或為了湊齊家中臥病在床的老母的醫藥費,誰知道呢?可即便這樣,在陶晰然與少年經過時,他們都會停下,嘲笑道:“呦!傻王爺有媳婦了!誰家的俊俏姑娘瞎了眼,跟了他啊!”
少年聽到那些話後,眼神再次膽怯,卻將陶晰然護在身後,雙腿不住地發抖,怯懦的眼神後隱藏著堅定,他回過頭對陶晰然說道:“姐姐,你快走!一會兒他們扔石頭往這邊砸的時候,我會把石頭都擋住的。姐姐,你快走!不能傷了你!”
眼前的一眾小販並沒有想要撿石頭打砸少年的行為,那麼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少年被他們打怕了,所以總是覺得自己會被他們打。思及此處,陶晰然眼底閃過一抹慍怒,她繞過少年,轉換位置,將少年護在身後。剛想要稱呼少年,卻尷尬的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少年姓甚名誰,隻能無奈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少年沒想到陶晰然會在此時問自己這個問題,愣了一下才答道:“我的名字是譚逸澤,‘天方夜譚’的‘譚’,‘安逸’的‘逸’,‘潤澤’的‘澤’。姐姐你可以叫我‘逸兒’。隻有季叔和姐姐可以這麼叫我,不過季叔總是叫我‘王爺’,從來不叫我‘逸兒’。也就是說,隻有姐姐可以叫我‘逸兒’,唯一的!姐姐,你是唯一的。”說完話,譚逸澤吃吃的笑了起來,像個小太陽一樣。
陶晰然揉了揉他的頭,溫柔說道:“逸兒,你之前說我是神仙姐姐,對吧?”對於譚逸澤提出的稱呼問題,她明顯沒當回事。畢竟一個在她心裏如弟弟般的存在,她又怎麼會去在乎稱呼是否親昵呢?“對,姐姐是神仙姐姐!”譚逸澤聞言,露出一個陽光的笑容,一邊握住了陶晰然的芊芊玉手,一邊笑答道。
“那姐姐今天就做一回神仙姐姐,做一回你的保護神好不好?”陶晰然眼中一片笑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頰,笑問道。“好啊!姐姐今天是我的保護神,是我的神仙姐姐了!”譚逸澤驚喜地抱住了陶晰然,開心地喊道。“逸兒,你先放我下來。”陶晰然拍了拍他的臂膀,示意譚逸澤放開自己,讓自己下來。
剛一接觸到地麵,她背轉過身,拉住身旁少年的手,將其擋在身後。一雙清冷的眸子在看向那些小販時,瞬間戾氣橫生。在少年身邊,她可以展露自己溫柔的一麵、可以毫無防備。因為少年是幹淨的、純潔的,他是天使,所以自己用最美好的一麵、最真的一麵同他交往。但這些人,可就不是一個待遇了。漆黑如深淵的雙瞳掃過那些小販,除了陶晰然二人,每個人都覺得後脊背發涼,不管這眼神看向的是否是自己,那冰涼的感覺絲毫做不得假。
幾乎在一瞬間,所有的小販都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畢竟那個眼神實在太冷,冷得仿佛凍住了靈魂。
驟然間清空的街道,雖冷清,陶晰然卻看得很舒心。隻要沒有人欺負身邊的少年,她的心情就是愉悅的。突然,一雙大手摟住了陶晰然的腰肢,回頭一看,原來是譚逸澤將自己摟入了懷中,頭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反複地說著:“謝謝,謝謝姐姐。謝謝,謝謝姐姐……”
起初陶晰然沒當一回事兒,直到肩膀處傳來一陣濕意,才連忙轉過身,抬起少年微低的頭,拭去他眼中泛出的淚花,抱住少年健壯的腰身,一遍又一遍輕撫少年的後背,柔聲安慰道:“好了,沒事了,過去了,那些人已經走了。好了……”譚逸澤不做言語,隻是將懷中少女抱得更緊。
“好了,好了,我帶你去玩好不好?”陶晰然牽起他的手,眼中閃過無奈。
譚逸澤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若不是陶晰然一直注視著他,還真發現不了他的動作。兩人仍然如先前的動作一般,譚逸澤輕摟著陶晰然的腰,陶晰然因為這一天都沒怎麼休息過,微微地倚在譚逸澤的胸膛上,一把油紙傘擋住了兩人頭頂從天而降的冰冷。遠遠看去,好像一對如膠似漆的甜蜜夫婦。
走了不久,兩人來到了喧鬧的不夜街——琉京最繁華的商業街。那些想要嘲笑傻王爺的人,都讓陶晰然一雙冷眸瞪了回去。華麗精致的街道中既有粉雕玉琢,一身精美綢服的可愛孩童,也有躲在房屋縫隙胡同中,整日依靠乞討度日的小小乞丐;既有一襲長袍加身,玉扇輕搖的風流公子哥,也有一身粗衣麻布、賣藝求生的健壯青年。看著這番情景,陶晰然不禁冷哼一聲道:“嗬!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但她注意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頭發”。準確地說,是那些男子頭上的發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