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半月過去了,天氣漸漸變涼,草色樹木有了蒼涼之意。
昨日霜降,晨起池子裏凋零的荷葉上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霜,羅儲昶命人從南邊引進的木芙蓉昨夜悄然開花,滿府枯黃唯有這花開得豔麗。
我已提早用上了手爐,這副身子竟還是那樣不經用。
成乾去了數月,還未來信,跟著他去的人昨日已來了消息,已抵達安東都護府,一切平安。成乾雖去了遠離高堂之地,倒圖的清閑也是他平日想要的了。
嵐樂自從成乾走後便越發沉靜,時常不語。
五娘添了新碳,我握著手爐,望向院外的景色,五娘說道:“宮裏方才來了人,說灤清宮的萬氏昨晚去了”
我垂眸盯著石縫中枯黃的雜草,說道:“阿耶意下如何,該怎樣料理後事”
五娘為我披上大氅,說道:“陛下那裏,倒是靜地很,陛下隻說讓華誠公主去皇陵守孝即可,連這旨意都是在陛下用完早膳才隨口一提”
我心中苦澀不已,老和尚,你說報仇不是報,而是結,放下不是放,是忘,你說,我不懂,其中千般滋味隻有從那兒過的人的才會懂。我現在好像懂了那麼一點,忘卻果然是一種力量,讓所有悲傷藏於冬天,所有釋然在春日找到。或許,那份仇意竟是從未在心中生根發芽。
一雙溫暖的手摸著我的臉龐,拇指溫潤拭去眼角的淚珠,“你還想看明日也霜降不成,我可想看放晴……”
“我要是生氣,那明天是不是得打雷?”我破涕為笑。
他將我擁入懷中,拍著我的肩頭,“不哭了,不哭了,你隻要一哭,就好像我在虐待你。真怪,虐待人應該會讓人感到高興,可虐待你,我比任何人都不好受,到最後虐待的卻是我自己,你說怪不怪?”
我沒好氣道:“羅將軍也有軟肋啊,那我常要虐待虐待你”
“傻夫人,我的軟肋就是你啊,能狠下心朝我軟肋刺一刀?”
我常覺得,羅儲昶非常會見招拆招,比如我常給他下難題,他迎刃而解不說,還能把我治理的服服帖帖。我想,這家夥定是柳永轉世,一嘴甜言蜜語抱得後宮癡情女三千。
可啊,他再像也不是柳永,他的甜嘴話隻說給我一人聽,他是誰?是我衡陽的夫啊。
嵐樂估計是聽聞了我將派人去看望成乾,便馬不停蹄趕來,咕咚一聲跪在我麵前。
“嵐樂懇請殿下派奴婢去伺候王爺”
伸手扶她起來,嵐樂抬起頭,我說道:“本公主不許”
嵐樂眼裏真滴出了淚,苦苦說道:“殿下,嵐樂知道自己不夠漂亮,不夠聰慧,也沒有顯赫的身份伴在禹安王爺身邊,嵐樂都知道。嵐樂隻求能照顧禹安王爺,即便王爺會有王妃、側室料理生活起居,嵐樂也想替王爺照顧他所想照顧的人,嵐樂伺候殿下這些年,雖愚笨不通,卻也盡心盡力為殿下著想,懇求殿下念著奴婢這份赤城,將奴婢派去王爺身邊”
我從未覺得嵐樂的口才會這樣出色,這番發自肺腑之言震驚掉了我手中剛剝好的紅橘。我曾想過嵐樂對成乾已有了愛慕之心,卻不曉得癡女情深堪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