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鵬飛荒涼地靠著牆蹲在那兒,一瞬間,他的心糾成了一團兒,也不知道是為了自己妻女,還是為了任小可,還是十年前那個沒來得及出娘胎就夭折的孩子。他是一個男人,有原則卻不冷血,任小可為他受過的苦,他永生難忘。
這時的任小可就像一條凍僵了的、可憐的、乞生的蛇,將她靠他跪過來,攀住古鵬飛的脖子,然後把她瑟瑟地小身軀壓向他,吻他,撫摸他,這情境多麼熟悉,這感覺和某一個時刻是多麼相似,這樣的熟悉和相似,令古鵬飛窒息。
不可以,絕對不可以,像十年前一樣!古鵬飛掙紮著,猛地推開了她。
“小可,別這樣!”
“為什麼?我是全心全意地愛你啊,你老婆愛得卻是那個死人!”
原來連她都知道!古鵬飛的內心寂靜遠如洪荒,他是真的很受傷,有一些看不看的芽孢藏起來是苦的,但是讓它們放到陽光下,撕裂著讓別人看,就不單單是苦那麼簡單了,是痛的!
他木木地坐在地上,“不是的,不是你看到那樣,我和琮佳很好,我們都有孩子了,我們會彼此相愛,那個人已經死了,他什麼也做不了,可是我可以!”
任小可淒冷一笑,“沒錯,那個人死了,沒有未來了,但是他們的過去呢,永遠美好著走失不了,在情感的世界裏,沒有天堂和地獄之分,古鵬飛,你其實和我一樣可憐!”她跌跌撞撞地站起來,走到門前,撥了幾次終於把門上的插銷撥開了,奪門而去。
古鵬飛回到病房的時候,顯然有些失魂落魄的。他看到她的妻子正一手托著他們的小女兒,一手扶著她胸口兩隻墜滿乳汁的、沉甸甸的大口袋給孩子喂奶。當她把乳 頭放到古心天紅豆般的小嘴裏的時候,這個小人兒竟本能地努著小嘴吮吸起來。
這畫麵和諧而美好,他都看呆了。
梅琮佳一抬頭便看到了她的丈夫倚著門框,癡癡地望著她們母女,這是她第一次給孩子喂奶,或許自覺很笨拙,她的臉紅撲撲的,有些難為情了。
妻子羞怯的表情可愛極了,古鵬飛溫暖地向她笑笑。走到床前坐下,看著她懷裏盡情吮吸的女兒,用食指的指肚輕輕柔柔地碰了碰孩子吹彈可破的小臉兒,他的女兒本來閉起的眼睛,突然睜開了,看著她的父親,舉在頭上的小拳頭伸張開抓了抓,古鵬飛就把食指放到她的小手裏,她一下子就握緊了。
他心裏是暖的,悸動的。
他抬眼看著他妻子的眼睛,她那麼慈愛,那麼安靜,那麼溫柔地看著她懷中的孩子,怎麼說她更愛那個死人呢,他不相信,他也不接受!
“琮佳……”
梅琮佳抬頭看他,覺得他的神情有些怪,“嗯?怎麼了?”
古鵬飛還是不忍心破壞著氣氛,假意寬鬆地笑了笑,“沒什麼,他們呢?”
“估計他們都累了,我就先讓爸爸帶著奶奶回家了,媽非要去市場買豬腳燉給我喝,說是給我下奶,這個點兒還有豬腳賣嗎?再說了,你看,我都漲成這樣了,天天根本就吃不完。”她絮絮叨叨地說,很有人 妻的樣子。
古鵬飛隻“哦”了一聲,就又不做聲了。
他確實有點怪,剛見到女兒的時候,他是高興的,可剛剛跟著婆婆出去了一會兒,就像失了魂兒一樣,是婆婆跟他說了什麼嗎?“你怎麼了?”
“嗯?沒怎麼啊?”
“媽跟你說什麼了?怎麼看起來有些沮喪呢?”
“有嗎?”古鵬飛知道這女人敏感,也知道自己藏不住什麼,但是藏不住也得藏,答非所問地,“琮佳,你看看這個小人兒,她身上流著咱們兩個人的血,她就像是一把小鎖,把咱們倆緊緊地鎖在了一起了,答應我,不管今後發生什麼事兒,我們一家人永遠不分開,可以嗎?”
是因為成為一個父親了,才讓這男人變得這麼感性了嗎?但是他這些酸溜溜的話兒,但是她的心上,卻是甜的,梅琮佳幸福地一笑,“傻瓜,當然了,現在你,還有我們的天天,就是我的全部,咱們永遠不分開。你也是,無論什麼時候,都要做我們母親的守護者,永遠不分開。”
古鵬飛抬起頭,把嘴巴湊上去,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這一刻,他感覺幸福很近很近,近得觸手可碰,他相信這小生命的力量,可以幫著他牢牢地抓住這個女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