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年世遺的自行離去,年瑤依做出的最後選擇,一行人來到雲州,幾乎就是年家的家門口了,卻又整合隊伍,踏上了返程的路。
在巧梅的悉心照料和大量的藥材滋補下,年瑤依的身子漸漸調養了回來。
回去的路上,慕容驍不知人去了哪裏。裴鈺的大總管管喆說,是先回京料理迎駕的事宜了。
年瑤依覺得奇怪,他一個閑散的慕容莊主,這些東西怎麼會落到他的頭上?不過她也就是心頭疑惑了一下,很快便將此事忘了。
年瑤依久病初愈,飲食一定要清淡。但不知怎的,她老覺得這藥膳越發的膩,連帶著馬車一顛一顛的,更是覺得難受了。
裴鈺知道了此事,便叫人放慢了行程。
又走了幾天,總算是快要進了皇都所在的京州了。這天夜裏,一行人在管喆的打點下,住進了當地的驛館中。
夜裏的時候,年瑤依輾轉不能入眠。巧梅在一旁收拾她明日要穿的衣物,見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便知她是有心事了。
“主子,您怎麼還不睡啊?”巧梅輕輕掀開紗帳,隻見年瑤依擁著被子,十分不開心的樣子。
年瑤依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巧梅問了,不願多說,隻輕輕地歎一口氣。
巧梅跟隨年瑤依也有一段時日了,此時見她歎氣,便知她心思,“主子在煩惱什麼,巧梅大概知道。一定是明日便要進入京州回京了,所以主子有些悵然吧。”
“可能是吧……”年瑤依抱被翻了個身。
已經選擇了裴鈺,那麼就不要再煩心這些了。不管怎麼說,父母也是父母啊。骨肉相連的至親,不會說斷就斷的,等到父親想開了,日後定會常常過來看她的。
可是為什麼,心頭總有淡淡的不安呢……
年瑤依在床上失眠許久,不知何時,不覺間竟已悄悄進入了夢鄉。夢裏竟難得地來到了小時候的年家穀中。
娘總喜歡穿淡青色的衣服,每天清晨,站在鳥房中親自喂鳥。她是馭獸人,尤擅馭鳥。每天她站在鳥房中時,那隻白羽鸝哥總會唱起動聽的歌聲。
父親喜好四雅,琴棋書畫,可成一生。他總想將這些東西教給她,可惜她打小就淘氣,像個男孩子。父親的一生所學,她能學到手的不過三兩成罷了,倒是師兄天生體弱,文質彬彬恰好適合學這些東西,可作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她小的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單單隻怕管教她的梅姐姐。聽說梅姐姐本是孤兒,是娘救了她,從小帶入穀中撫養長大,但多半小時候受過什麼創傷,性子極冷,連笑起來都是涼嗖嗖的。不過梅姐姐待她們年家人,卻是十成十的真心實意。
在這個夢裏,其他的人都不見了,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隻有師兄,背對著她,一個人坐在穀口。
穀口處湧入大片的白色霧氣,像是天外泄入的雲海。師兄一身白衣,披著頭發,靜靜地看著穀口。
她走過去,腳步驚動了他。他沒有轉頭,問道:“是不是小瑤回來了?”
她想回答,卻發不出聲音。師兄又低下頭,“我又說胡話了,小瑤已經嫁人了,怎麼會回來呢?是師傅吧?”
“師傅,我從前想過,若是小瑤真的喜歡上了外麵的人,其實是很危險的。她就是個傻丫頭,什麼都沒有,隻有用自己的真心賭對方的不會負心。”他輕聲說,“可若要賭不負心,其實……該賭我啊,小瑤……”
她心裏不詳的預感越發強烈,伴隨著令人窒息的悲痛。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她好想讓師兄轉過身來。這樣的念頭堅定不以,仿佛再不相見就要失去機會一般。
她向前走啊,走啊……明明隻有幾步的路,卻怎麼都走不到。
這時,忽然有人拉住她。她轉頭一看,之間裴鈺站在身後,帶著森然的笑意。
“阿瑤,我會對你很好……”
坍塌的屋宇,漫天的火光,森森白骨在參院瓦礫中被燒的泛起焦色。而造成這一切的那雙手正牢牢地握緊著她。
“瑤依姑娘,你夢到了什麼,你還記得嗎?”陸小織曾經這樣問過自己。
記得的……原來終歸還是記得的……
她最害怕的、最恐懼的事情,是親人的逝去,是愛人的背叛。
一切如排山倒海般向她撲麵而來,人影重重,有裴鈺、有父親、有母親、有梅姐姐、有師兄……還有更多更多的人。都葬沒在火光裏,都葬沒在火光裏……
“啊……”她低呼著驚醒。睡在不遠處的巧梅隻是翻了個身,並沒有要醒來的跡象。這麼多日子,她也是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