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寂花時閉院門,美人相並立瓊軒。含情欲說宮中事,鸚鵡前頭不敢言。
——朱慶餘《宮中詞》
皇宮,綺霞宮。女子慵懶地歪在貴妃榻上,一層如雲霞般柔軟的紗幔將她與跪著的太醫隔開。她伸出手,纖細的手腕上墜著一隻金鐲,指尖蔻丹鮮紅。“王太醫,勞煩您。”女子的嗓音聽起來分外年輕,至多十六七歲的樣子,卻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嬌媚,“翠衣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麗妃娘娘,這恐怕於理不合。”一旁一個年長的宮女說道,似乎不願意離開。周圍的宮女聽了,也都停止了動作。“馬姑姑,我讓你們退下於哪條理不合?一來翠衣在這兒,二來王太醫七八十歲的人了,你有什麼可懷疑的?還是說你急著聽我的病情,好向你真正的主子彙報?”她的聲音染上寒氣,周圍宮女聽了,頓時白了臉。但這馬姑姑卻絲毫沒有被嚇到,倒是冷冷靜靜地施了一禮,答道:“娘娘言重了。既然娘娘執意如此,奴婢便退下了。”她也不多言,也不辯解,似乎完全沒將這皇妃放在心上。待到馬姑姑與其他宮女都離開了,麗妃才開口問道:“王太醫,您看我是什麼病症?”紗幔之後,她的右手撫上小腹,似乎心中已經有了答案。這個滿頭白發的老太醫又仔仔細細地把了會兒脈,又讓麗妃將右手也伸出帷幔診脈,待到完全確定了,才下拜道:“恭喜娘娘,娘娘這是有喜了,已有一個月左右光景。”“王太醫……可否暫且幫本宮保守秘密?”麗妃一點也不驚喜,反而憂心忡忡。“這……”她突然掀開帷幔,盈盈拜倒在老翁麵前,眼中閃著淚光。“王太醫,想必您也知道我的狀況,我不是大炎人,在這宮中生存,舉步維艱。現在孩子還小,太過脆弱,我不想它這麼快就受到傷害……請您幫幫我!”她的臉龐可謂豔麗明媚,透出一股子妖冶,卻也可以看出些未脫盡的稚氣。麗妃擔心的是什麼,王太醫自然是明白的。他在宮中的這些年來,後宮妃嬪懷孕的不少,但能平安誕下龍嗣的卻是微乎其微……後宮女人的手段,他也算是見得不少了。這麗妃娘娘如此年紀,自己也還是個孩子,卻即將麵對那些……他有些心軟,但還在猶豫。“一個月本就不大診得出來,況且我才剛進宮,您隻要說我是水土不服導致月事不調,不會有人懷疑的。再過一個月,再診出我有孕,可好?”麗妃接著懇求道。“好吧……下官便為娘娘開一貼調經的藥,娘娘別喝,想法子倒了。”醫者仁心,王太醫還是答應了。“多謝!您的恩情,依娜無以為報。”麗妃恭敬地下拜,王太醫慌忙將她扶起。待到翠衣將王太醫送出房門,麗妃突然丟開了那副可憐、懦弱的樣子,純黑色的瞳仁閃耀著光芒。她撫著小腹,眉間溫柔與擔憂並存。“果然……寶寶,你不該來的……”她痛苦地閉了眼,喚翠衣道,“翠衣,想辦法告訴席瑾越。”“是。隻是她們盯我盯得緊,可能要費些周折。”翠衣是一個二十左右的姑娘,外貌很不起眼,言談舉止卻很從容。“你盡快去做,如果行不通……或許,我親自去找她。”說罷,麗妃整肅了神色。“叫她們進來吧。”當初她帶到大炎來的十二名匈奴女子,一個都沒有留在皇宮裏,不知被慕沉指派到了什麼地方,但想必日子不會好過……她知道,現在這綺霞宮裏,除了翠衣是席瑾越的手下,其餘宮女都是其他妃子安插的眼線。特別是那馬姑姑,即便不是南宮皇後的手下,也是現在掌管後宮的蕭貴妃的手下。她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地展現在敵人的眼裏。一幹宮女魚貫而入。她掀開帷幔,懶散地躺到貴妃榻上,順手接過翠衣遞來的茶水,似乎完全未將診脈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在杯蓋的遮擋下,她的嘴角掛著一絲冷笑。這大炎皇宮裏的女人,個個忌憚她搶了她們男人的心,怎知她要的,是那老男人的命!——皇宮,明粹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