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得幽寂。天空壓得低低地,又稠又厚的黑色烏雲布滿天幕,擋住了原十分璀璨的繁星。雨剛停,多樹的山林地上鋪著許多在風雨中落下的樹葉;此刻,上麵濕漉漉地,沾滿雨水。
一輛十分樸實甚至可以說有些簡陋的馬車從樹葉上碾壓著過去,樹葉下躲著的小蟲們驚叫著四散開來。車前坐著一位金發的少年,看上去已是成人身形。然而白淨的臉龐卻仍稚氣未脫,瑩藍的眼睛四處打量著。
“師父,現在要往哪兒走啊?”他向車廂裏問道。簡潔的車廂裏坐著一位老者,路途的勞累布滿了他的衣衫與滿頭銀發,一雙細小的明目卻透露著一絲睿智。“油燈亮處。”一個蒼陳的聲音說。他往一邊指了指:“那兒。”說完,便伸手掏出一支煙鍋,將一卷點著了的草煙放進去。一會兒,冒出了一團青煙。
順著他那粗糙的大手指的方向,少年一拉馬頭,向前走去。那個方向,遠遠地閃爍著黝黯的燈光。少年心裏放鬆了許多,馬兒不緊不慢地朝那邊走去。
林幽客棧
“誒喲!——”子樨一轉身撲倒在了床上。好不容易收拾好了東西,她累得伸了個懶腰。木青羽本來給了她一個小婢的,要給她做掌事丫鬟,跟著子樨一起到學院裏去。可子樨剛剛見了那小婢,手腳倒是麻利,行為舉止卻絲毫不大氣,是那類好爭是非者。她於是便給木青羽“送”回去了。
好吧,其實她之前在木府也都是一個人的。子樨在木府是個“灰子”,是來曆不明的孩子。她隻在四歲那年見過木府老爺一次,那是個慈祥睿智的中年人。子樨尤為記得他那隻溫暖寬厚的手,緊緊的牽著自己的小手,漸漸安撫下她驚懼的心。而此後,她便再沒有見過木府老爺。隻知道他的正夫人就是木青羽他母親——那個十分討厭她的女人。因為正夫人的關係,府裏的家丁都素不與子樨往來,人人自危。所以子樨名分上是木府小姐,實則卻沒有任何一個傭人照顧。
子樨倒也樂得自在,有仆人伺候她反倒可能會有些尷尬。她一個人,去哪兒都不會有人陪,獨來獨往。
朋友什麼的……從來沒有也不會有人和她做朋友的吧,畢竟誰也不會想和一個背負深重,本不該活到現在的人粘上關係。
子樨靠在床頭,望著被黑色烏雲遮滿的夜空這樣想著。
一會兒,門外似乎來了一個人,挺直的身影被燈光投在門格子的棉紙上。子樨望著那人的影子,竟想不出那是怎樣的一種奇怪發式。
那人站在門口,仿佛有些猶豫一般。子樨翻身下床,警惕地盯著門邊。她看出這是名習武之人,堅挺的身姿是常年累月練習的基礎。門口的人抬頭張望著,躊躇著,好像有些不確定。看了一會兒,下定了決心似的,他抬起手來居然……準備敲門。
子樨有點兒奇怪了,納悶地朝門那邊走過去。怎想那人輕輕一推,木門“卡”地一聲,開了。她翻了翻白眼,自己又忘上鎖了。但她並沒有鬆懈,繃緊全身,保持著原來的架勢,蓄勢待發,像一隻準備攻擊的貓。
門外的人試探地伸進了頭和半邊身子,打量了一眼屋裏。“啊!”他驚叫起來,臉色通紅:“對不起對不起,我走錯了!”他慌亂地解釋著,不知所措,金色的卷發在肩上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