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未等祝東風反應,又轉身拍了拍離舸的肩道:“對了,我聽聞這鬼域之中民風開放,也不知是怎麼個開放法,倘有不認識的姑娘邀你,記住八個字,‘固本守元,穩住仙根’,倘有不認識的小夥子來劫小風,也記住八個字,‘別客氣將他打趴下’。我看好你喲~”
話音未落,轉身捏了個訣便已不見人影。
不見了重羽與阿寒的身影,堪堪二人單獨處在一起,莫名地有些尷尬。離舸清咳一聲,轉眼道:“咳,這兩天剛好忘川河邊的彼岸花開了,據說夜裏觀來十分勝美,不如我們也去看一看?”
祝東風嗯了一聲。
離舸說的那一處,是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遠離集市,沒有燈火照明,一路行得踉蹌,離舸祭出顆明珠照路,見沿途繁花如披,倒是自成一脈頗得眼緣的風景。
集市上的喧鬧聲遠遠拋在後頭,行至忘川河邊站定時,入眼處,四圍皆為泛著微光的火紅色,許多螢火蟲在半空中飛舞,星星點點。入耳處,八方俱寂,與河水對岸盡是紅塵的聲色繁華樣大不相同。
離舸將明珠收進袖子裏,挨著微帶夜露的草皮坐定,幽幽道:“坐下來看吧,目光低一些,風景更盛。”
祝東風承了他的指教,窸窸窣窣摸索半晌,找到塊綿軟的草皮坐了下來。
黑夜中滿目微紅的彼岸花入眼,星星點點的螢火蟲微光閃閃,此情此景,有些夢幻。
默了半晌,離舸淡淡道:“小風,和我成親,你心中可是願意的?”
四周陷入沉寂。
祝東風沒有回答,輕咳一聲,在暗夜裏看向對麵微閃的眸子:“這彼岸花,還有個別的名字,叫蔓珠莎華。有一首關於彼岸花的歌謠,不知你聽說過沒有。”
說話間,她用手敲著草皮打拍子唱起來:“彼岸花,天上火,花初放,始凋謝,一刻生,一刻滅,葉出不見花,花開不見葉,葉落花不知,花落不識葉,花開一刻生,花謝一刻滅。”
這歌謠挺憂傷,祝東風唱得亦動情,離舸聽罷,卻未再說話。
瞧著入定般的黑夜,祝東風默了半晌,又繼續道:“有時候,我覺得我同你,就像這彼岸花的花和葉一樣,根本就沒有什麼緣分。你喜歡我時,我不喜歡你,我愛上你時,你卻與那心月有了一堆烏糟事,我好不容易生下了阿寒、下定決心忘了你,就快要忘了你時,你又出現在我麵前。所有的時機都不對。就如同那彼岸花的花和葉,永遠湊不到一個合適的契機。就正如你說的,離舸,我們終究是無緣。”
離舸在一旁呆呆坐著,呼吸有些凝滯,如老僧入定一般,一聲不響。過了許久,又蹦出來一句話,“那,阿寒怎麼說?”
“阿寒?”祝東風有些好笑,“阿寒麼,他隻不過是我與你雙修時發生的一個變數罷了。從始至終,你付出的隻是那一瞬間的歡愉,而我,用我的血肉養育了他,為他承受了無助和痛苦,扶養他長大。這便夠了。你若要認他,我不會有任何意見,一切遵循阿寒的自願。”
“不,你明明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們明明……阿寒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難道不是嗎?”離舸坐起身來,一雙曜黑的眸子在暗夜中泛出幾絲光亮。
滿地的彼岸花愈開愈盛,漸起的紅色熒光顯出周圍的景致,一條溪灣繞出塊遼闊花地,叢聚的彼岸花間,細小的重瓣花攢成花簇,花蕊如鳳翎般挺立,整叢整叢的花朵泛出朦朧的銀紅色光芒,脫落枝頭盈盈飄向空中,似染了層銀紅的霜華。一方花地就像一方小小天幕,被浮在半空的花朵鋪開一片璀璨的星河。
祝東風看著周圍逐漸升騰起來的銀紅亮色,忽得想起舊時那一院銀紅素錦被三味真火焚燒殆盡的景象,心中一下子如千百跟針頭戳入一樣,痛的瑟縮了起來。
“沒用的,你染的那些素錦已經被我燒了,用來做鳳冠的珠子也被我毀了。回不去的始終是回不去了,離舸,做完鬼域的這場假夫妻,我們的緣分便到頭了。至於阿寒,你想不想認他,或者他願不願認你,這都是你們之間的事。出了鬼域,平息了魔神無月之事,我便隻想一個人遊跡八荒六澤,再不理紅塵俗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