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莫名其妙地落到了虞符山上分娩時,肚子一陣一陣地痛,真的是很痛,不僅肚子痛,心裏麵也拔涼拔涼地絞著痛。那種痛真的是比削骨天雷還要難捱。”
“雖然我也不見得十分嬌氣,但我還是希望能有一個我愛的男子,他也愛著我,能在我遇到危險時第一時間來救我,我難過時第一時間來安慰我,不會隨便把我丟下。你曉得的,離舸,他救過我,我心中總是不由自主地就會偏向他,然而生下阿寒的那夜,自那般撕心裂肺地痛過之後,我突然就不怎麼頻繁地難過了,許是痛得狠了,後麵的痛與那痛一比並不算什麼,又許是自虞符山那地界,我心中慢慢平和了,恰好阿寒又填補了我的傷口。”
“後來生下阿寒,離舸似乎知道了這個事情,許是覺得阿寒是他的血脈,又怕我怪他不給他看阿寒,是以串通了你變作白虎來誆我,是吧?”
“其實,這件事上我也想得很通了,阿寒總歸是我生的,待過個幾百年,待他成年了,我便讓他自己做決定要跟誰。阿寒若能上北極中天紫薇宮,也算是種福澤。總之,我現在已將這些事情想得透徹,也看開了。這次鬼域事了,再次封印了無月,若我還有命在,便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開兩畝薄地,種些又開花又結果的果子樹,與世無爭地隱居起來。”
祝東風說完,微微闔眼,眼角處似有瑩瑩淚光。
榻前的男子無聲良久,啞著嗓子道:“傻瓜……”
又等了許久,那男子才緩聲道:“你這樣使勁地閉著眼,眼睛不酸麼?還是有人告訴你,隻要這樣緊緊地閉上眼,就不會有眼淚掉出來?這樣難受,你在忍什麼呢。”
那男子沒頭沒腦的一番話說完,祝東風好似又略微清醒了些。依舊閉著眼,淚珠子滾滾地從眼角劃下,濕了一大片枕頭。
今日鬼王歸來,公主殿中亦燃了些平時不常燃的香料,明珠幽暗,瑞獸吐香,寸寸潤心。
祝東風哭了半晌,似乎是將體內的水都給哭出去了,是以突然又有些渴。嘟嘟囔囔叫了兩聲幼橙,喚了兩聲茶水。
離舸緩緩踱步至案幾前,伸手探了探茶壺,羅刹姬殿中的茶水向來溫熱適度。端起杯子轉身穩穩地將祝東風扶了起來,將杯口湊到她唇上。
一口氣幹完茶水,靈台稍得清明,然而酒氣一遇白色曼陀羅,十分能另人不清醒,祝東風閉著眼勉力地在腦中思索,麵前照顧自己的這個人又似乎不像是重羽。
費力地將眼睛張開一絲縫兒,視力所及十分有限。床前杵著的,卻是一張俊臉,離舸的俊臉。
那張臉隱約有些模糊,祝東風如進了夢魘一般,看又看不清,醒又醒不來,渾身又軟綿綿的沒甚力氣。
眼睜不開,祝東風心中卻有些清明。方才她正與重羽說著話,猛的又出現了個離舸,可見,這應該是個夢境。記憶一時有些混亂,祝東風覺得,她明明回了公主寢殿,上了床榻睡去了,所以這肯定是個夢境,麵前的這個十分溫柔細心的離舸,也確確是她在睡夢中臆想出來的幻相罷了。
“唔……我果然還是沒有恢複完全,莫名其妙地又夢魘了。”祝東風嘟囔著,又十分快速地睡著了。
一夜很快過去。
祝東風躺在蓬鬆的雲被之中,聽得窗外窸窸窣窣落起小雨來,風雨聲聲聲入耳,突然聞見一絲竹香,腦子裏慢騰騰轉悠半晌,猛地坐起。
這白色的一大片布料子,是個什麼?
鎮定地喚來幼橙,祝東風洋洋手中的布料子,強作威嚴道:“我睡覺的時候,你給我塞了個什麼東西?”
幼橙一臉疑惑,待看清祝東風手中的東西,又幾不可察地將麵皮紅了一紅,細聲道:“昨夜殿下喝多了,是白曜公子抱殿下回來的。殿下……殿下還吐了白曜公子一身。至於這件中衣……殿下昨日折騰了半宿,一會嚷著熱,一會要喝水的,白曜公子一直在旁邊照顧著,快到天亮時,殿下還捉著公子的袖子不放。方才虺殿派人來請白曜公子,殿下卻捉著他的衣服不放,公子放一使力將殿下驚醒了,便直接將衣服脫了下來,隨便披了件公主平日裏出遊時的男裝便出去了。”
祝東風的臉白得不能再白。直覺丟人到不能再丟人,真真是恨不得將自己扇上兩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