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東風拿著阿寒的一張信紙感慨萬千,一顆想要與人分享這份感動的殷切的心熱氣騰騰,正譬如山林中一隻早早起來捉蟲的母鳥,捉得第一口肥蟲子時,便歡欣地撲棱著翅膀往巢穴裏飛,急切地想要將這口蟲子渡給巢中的雛鳥們吃。
興奮地推開門去,忽然一股涼風撲麵而來,祝東風猛地清醒了過來。
一臉的興高采烈凝在了麵皮上。是了,與誰分享這喜悅呢?在這若大的鬼域中。
想要出這鬼域的願望,在此刻顯得尤為強烈。
祝東風上了床榻,複又將信拿過讀了幾遍,心中描畫著阿寒寫信時的神態,一時傻笑,一時歎氣,輾轉反側中,一夜無眠。
第二日一早,天才蒙蒙亮,南風撫過院中的一片藍色曼陀羅鈴,送來清雅的花香與清脆的鳥鳴。晨光中一片靜謐,現世安好。
昨夜一夜未曾睡著,祝東風便躺在床上聽風聲鳥鳴,不知不覺間天就亮了。在床榻上輾轉拖延半晌,慢慢坐起了身來,正預備穿鞋下榻去,突然一陣搖晃,將她搖得一個跟頭栽下了榻來。
這一陣搖晃十分強烈,搖了半晌也未曾停下,祝東風捂著撞到地上張出來的頭上的大包,扶住一旁的床柱子艱難地站起身來,瞧著眼前晃晃蕩蕩的事物,頭暈眼花,一時有些發懵。
然而就在她發懵的當時,寢殿房梁上置著的一盞夜明珠恰好落了下來。電光火石之間,門外一個身影使力撞開門栓子,風一樣衝了進來,一把就將她抱出了寢殿去。寢殿外一片藍色的曼陀羅花被這一番地動搖晃得漫天飛舞,祝東風躲在紫衣男子的懷中,腦中暈暈乎乎,半晌才睜開了眼。
甫一睜眼,祝東風咽了口口水。娘噯!什麼叫做秀色可餐。
麵前的男子容顏清冷,斜眉入鬢,烏發如緞。側麵優雅的輪廓泛著玉石一般溫潤的光澤,呈現在紛紛落下的花雨之中,看起來十分夢幻。一雙桃花眼中猶自隱隱泛出些驚魂未定的光芒來,擔憂之色顯露無疑。
此情此景,此人此時,堪稱完美。除了從他額角流下來的那道血,以及轟隆隆宮殿倒塌的聲音。
轉眼過去,麵前的宮殿已被晃得歪斜,殿頂屋脊上的些許瓦片紛紛落下,和著花海揚起一片塵土來。
祝東風覺得眼前的離舸眼中的神情並不像個傻子,她被那道驚魂未定的目光打動,一時有些猶疑難定。
正懷疑間,離舸額角的血灑在衣襟上,搖晃堪堪停下,他眸光一閃,捂起額頭踉蹌一下,就開始呻喚了起來。
“娘子,好痛!”
祝東風見他眼中即刻包了包淚,神情十分可憐,一時有些心軟,便又顧不得深究,隻伸手扶過他在一旁未倒的石凳上坐了下來,不一會,幼橙衣衫不整地奔了過來,忙忙打量檢查,一邊道,“殿下!殿下!你沒事吧?”
祝東風擺了擺手道:“無礙,先給白曜公子看看傷口。”
幼橙去了半晌,身後跟著個白胡子羅刹顫巍巍行來。
鬼族大多驍勇善戰,然而醫術卻委實是不怎麼樣的。
那白胡子羅刹伸出把枯樹枝般的手來,捉住離舸的胳膊與他把脈。一白一黑,一枯一榮,映得離舸的胳膊愈發白淨有力。
把了半晌,離舸頭上的血愈發流得歡暢。
祝東風在一旁看的心急,那老頭猶自點頭搖頭喃喃道:“咦?哦……嗯?嗯……”
鮮紅的血液襯得離舸一張臉愈發白了起來,他求救地看想祝東風,竟讓人覺出幾分幽怨的意味來。
“咳咳……那個,你倒是先將這血給止住了,他方才被東西砸了一下,應該是無什麼內傷。”祝東風終是憋不住,出聲提醒那白胡子羅刹道。
那白胡子羅刹如夢中初醒,點頭道是,轉身從藥箱中拿出來個淨白瓷瓶,又開始哆哆嗦嗦地將裏麵的粉末往離舸額角倒,一陣風吹來,藥粉落了離舸滿臉。
祝東風歪了歪嘴,委實看不下去白胡子羅刹這副哆哆嗦嗦的模樣,轉移注意力,看向幼橙道,“這好好的為什麼會有地動?難道鬼域有甚大事發生?”
幼橙一副呆呆的模樣,也十分不解道:“自鬼王與魔神立契後,計劃三十年內按兵不動休養生息,這段日子鬼族大都低調,連鬼域之門,若無鬼王親允,則無人可出入。鬼域通仙界之門,都規定到百年一開了。想來鬼族也應無甚大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