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東風隻許那白虎隻臥在洞府門口,無奈阿寒卻不同意。因這白虎是隻普通老虎,卻又通體雪白,生的過於紮眼,阿寒怕它被虞符山中的精怪吞食,死活不讓它出去。對峙了半晌,各讓一步,祝東風隻許它在洞府裏待著,卻不許上床。然而第二天起來,卻發現那隻白虎縮手縮腳地臥在石塌上,阿寒抱著它睡的正歡。祝東風十分慶幸自家的床榻是石頭做的且又足夠寬敞,否則以白虎這種體格,三兩天就要換床了。
見祝東風未多話斥它下去,那白虎慢慢地也膽大了起來,後來每日隻要到了睡覺的時候,它便先跳上榻去,縮在個角落裏等著。樣子活像隻大貓,令祝東風心中腹誹它必是投錯了胎。
天氣漸漸涼了下來,有些多雨。一天夜裏,外頭的雨有些大,洗刷的四周都有些涼涼的。祝東風睡到半夜隻覺得冷,忍不住往熱源跟前靠。恍惚中有東西輕輕的在她臉上撫了一下,身上一暖。第二天起來,卻發現自己抱著隻虎。雖然白虎是虎類,但處了這麼些日子,祝東風卻慢慢摸出來了它的脾氣,端地十分溫順,無絲毫殺氣,大腦袋萌萌的,還挺討人喜歡,慢慢地習慣了,倒覺出它的好來。
似乎自己很久沒有做過噩夢了,連阿寒也說,“自從白虎來了,阿娘就再也沒做過噩夢,踢被子的次數也少了很多呢。可見白虎是瑞獸!”
祝東風深以為然。於是免不了對待它又悉心和藹了些,更加照顧它,每日裏隻將它圈在洞府裏,自己出門遊蕩時再帶上它。這白虎也十分乖巧,並不在外麵亂闖,除了偶爾馱著阿寒去念學、與他在一處耍一耍外,剩下的時間便都隻跟在祝東風身後。
祝東風偶爾出去散步,登到山頂聽鬆濤,觀晚霞。按著山居歲月算了算,自己來此地已差不多快有六年,朝聽呦呦鹿鳴,暮觀星沉月起,這來來回回的,也算將虞符山上的景致看了個遍。
這一日,將將雨過,天氣晴好,祝東風拂花穿葉徒步而行,提著個竹籃,往虞符山後山菩提林裏去采菩提果。白虎在後麵亦步亦趨。
走了不到半個時辰,不過堪堪走進林中十幾步,祝東風便覺得不遠處似有個東西在盯著自己,身後白虎亦低嘯一聲,湊近祝東風將她的腿蹭了蹭。祝東風直覺蹊蹺,停下步來,卻見白虎又低低嘯了一聲,隨即如離弦之箭一樣向前竄去。
祝東風扔下籃子緊緊尾隨,卻見白虎直直跑出了林子,眼見著已要跑出自己的視線,心下一時著急,便急喚道:“白虎!白虎!莫要亂跑!”喚完,那白虎腳下停了下來,在遠處站著,祝東風便又循著它方才的腳步跟了去。菩提林裏花果皆盛,堪堪十裏。祝東風一路趕去,已微微有些疲累,行了多時,走到林子盡頭,甫一出林,便被眼前的景象嚇了一跳。
祝東風立定在身後的一片菩提林前,麵前是鋪天蓋地的妖氣。空中的黑色瘴癘遮天蔽日,頗有些暗黑白晝之感。祝東風暗暗稱奇,此前的幾年時光裏,祝東風從不曾發現這虞符山還有這麼一處魔境。然而在前山不曾瞧見,必是有妖魔在此地又另外布了一番結界,而被自己和白虎誤闖了進來。
祝東風定睛一瞧,瞬間發現那結界內竟然有一個血池。
那血池之中,許多動物正卯足了勁全力掙紮,但卻如陷入泥沼一般,被困得動彈不得。池中無數魑魅魍魎伸出蛇身一樣的觸手,將血池裏的生靈往深處拖拽。轉瞬之間,一隻犄角還未長全的小鹿被拖拽進血池,一雙濕漉漉的眸子茫然而驚恐,至死不知發生了什麼悲劇。
遠處傳來詭異而刺耳的曲調,似是魔咒。那些被拖入血池深處的生魂隨著血水的沸騰齊齊哀唱,嚎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淒厲,但最終被刺耳的咒語壓製下去,那哀嚎越來越輕,越來越不可聞,慢慢地隻剩下風聲在耳邊呼嘯,哀淒的嚎叫聲自血池底下傳出來,空洞而斷斷續續,卻更顯得陰森刺耳。
許多麵目凶惡的妖獸立在池邊嚴防有生靈逃出,這些妖獸有的仍是獸身,有的化出一半人形,嘴角滴滴答答流著涎水,紅紅綠綠的瞳眸發出滲人的光來讓人有些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