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障外,匆匆趕來的墨鈺正與那無月幻成的黑氣纏鬥。無月眼見人越來越多,寡不敵眾,便一溜煙逃了。
墨鈺亦未去追,待他正要邁開步去查探祝東風的傷勢時,卻覺腿上一重。低頭一看,於飛渾身是血趴在地上,捉住他的衣角,顫巍巍叫道:“夫君……”
墨鈺被她緊緊抱著,一時邁不開腿去,又見她渾身是血,確已命不久矣,一時心軟,便蹲下扶起她來坐好。於飛被墨鈺抱在懷裏,身影虛一陣實一陣,是仙元潰散、即將灰飛煙滅的前兆。於飛緩了口氣,抬頭朝墨鈺一笑,聲音落寞道,“夫君……我可能要死了……我有話要對你說。”
墨鈺眼中有些不忍,將耳朵湊近些,輕聲道:“你說。”
於飛的聲音很輕,“其實,第一次見到你,芙蕖台上,誅神陣前,我就已經喜歡上你了。當時,我躲在姑母後麵偷偷瞧著你,隻覺你一襲黑衣,冷峻無儔。我知你很討厭我,因為我姑母是你的仇人,所以你連帶著也不待見我。可是我沒辦法,出身是我不能選擇的。
我知你心中有人,娶我也僅僅是因為我的地位、手中的權力。可是我卻是真心 想要嫁你的。我總以為,我們成婚後,隻要我賢良淑德,你就會感受到我的心意,好好和我過下去。可是,我低估了那人在你心中的位置,也高估了自己的容人之量。”
墨鈺澀澀道:“莫要說了,是我對不住你。”
於飛猛地抬起頭來,淒然道:“你明知,我要的不是這句話。”頓了頓,又勉強一笑,氣若遊絲道:“罷了,我一個將死之人,卻和你計較這麼多做甚。”手裏捧出一團氣澤道:“夫君,你看,這便是我們的孩兒,我很想救活他,可如今我卻要死了,這樣也好,我便能去同他做伴了,他亦不會太孤寂。”
見墨鈺有些動容,於飛又勉強笑道:“你當我是故意的罷,我同你說這一些,就是希望今後你有空時能想一想我。我這就同孩兒一道走了,以後,你便自己保重吧。還有,那無月是魔神,我與他立了契約,他才得以占用我的身體,聽他說,祝東風是的由青華帝君的一顆心所化。青華帝君當時封印了魔神無月,如今或許也隻有祝東風才能再次將魔神封印了。”說完,捉著墨鈺的手緊了一緊,身軀瞬間變成點點金光潰散而去。
墨鈺的懷中漸漸變空,腦子裏突然出現了天後梧棲的聲音:“墨鈺,我以鳳女之血,以天後之命詛咒你!今生今世,永生永世,子孫滅絕,孤獨一人,永遠得不到心愛的女人,永遠的坐在那高位上享受寂寞的淩遲!”
“果真,我會如詛咒所言麼……”
墨鈺發呆的一刻裏,隨他而來的天將已將洗寒殿內清理幹淨。一同前來的醫官素玄給祝東風喂了顆丹藥,又撒了一整瓶子金瘡藥在她肩上,堪堪將血止住。
重羽見祝東風暫時沒有性命之憂,便將一顆懸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一放,抱了季年坐在地上。素玄上前探了探脈,搖頭道:“魔氣侵心,內裏已千瘡百孔,恐是不行了。”
重羽紅著眼捉住素玄的手,額角青筋暴露,“可還有救?”
“有一法,可將其放入北極玄冰洞內,令其自發重聚仙元,不過,這相當於凡人重新投胎,等他醒來之後,便會忘卻前塵。”
重羽默了半晌, “忘了就忘了,左右他記著的都是那些命格本子,也無甚要緊。保命才是最要緊的,這便趕緊施救罷!”
說完,素玄喂季年吃了顆丹藥,卻見季年睜開了眼,抓住重羽的胳膊道:“重羽,重聚仙元意味著我會忘了你,你且俯下身來,我……我有個秘密要讓你知道,怕以後就不記得了。 ”
重羽紅著眼俯下身去,將耳朵貼近季年唇邊道:“你說。”
季年看著重羽俯下身來,便勉力撐起身體,在重羽嘴角落下個輕吻。
重羽呆若木雞。
“重羽,我……我喜歡你。我知道,我是個男子,說出這番話確是於理不合的。以前,我總是將這一番心思深藏著,不想叫你看出來,覺著能默默陪在你身邊就已經很好了。但如今,我怕就再沒機會了。你喜歡的那些美人仙子,都是我給騙走的。我怕你有了妻子,就再也不理我了。重羽,你不會怪我吧?”
未等重羽回答,季年咳了幾聲,壓下喉頭腥甜,又接著道:“我們一起相處了這麼長的年月,我隻問你一句,你心裏可有沒有一點點喜歡我?我隻要一點點……”
重羽看著季年在緊張中抓住自己衣袖的手,張了半天嘴,卻一句話都沒說出來。
季年看著重羽呆怔的樣子,扯著嘴角苦笑,“罷了……今次,也算為我這萬年來的苦戀有個交待,讓你明白了我的心。你若不喜,就忘掉吧。左右我也要忘卻前塵了。”說完,臉上又露出了重羽在三十三重天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種痞痞的笑容,可是他太虛弱了,顯得有些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