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拜別。”說完,祝東風便行了一禮退了出去。心中被佛祖的話又攪擾的有些不寧。小心?難道是又要出些什麼幺蛾子……
因進出梵境便隻一條道,不管是騰雲還是走路,都須得從那扇狻猊獸守著的大門出去。梵境靈山景象極好,祝東風與離舸便未騰雲,踏著腳下青青野草,一路往大門口走去,門口狻猊正在偷懶睡覺,懶洋洋的。祝東風亦未與它多話,隨即叫它開啟境門,便道謝離去。
梵境外,便是凡間的滾滾紅塵。一片林子裏濕霧迷蒙。定眼望去,森然的霧色裏,正立著一人,一襲黑衣,眉目冷峻,頭發已被霧水打的半濕,正是墨鈺。
見著祝東風,恍然一愣,道:“風兒……”
祝東風也恍然一愣,確然沒料到能在這梵境門口又遇上他。今時的墨鈺已為天帝,手下定有一堆子事情要等他解決,祝東風實在未料,他還能有這等閑情逸致一大早就立在霧中賞景。
離舸淡淡然立在一旁,看了墨鈺一眼,又看了祝東風一眼,抬手摸了摸她的頭,緩緩道:“我在前麵等你,小風,該了結的,還是早先了結了吧。”
離舸說完,正要走開,卻被祝東風拉住了袖子。祝東風淡然道:“我已實在無什麼可說的了。該說的,那日在於飛的錦繡宮中已說的很清楚了。”
不遠處的墨鈺怔了一怔,臉色有些泛白,兩步過來,勉強笑道:“看到你這樣,麵色不錯,我便放心些。”頓了頓又道:“身上的傷勢,可好的差不多了麼?”
霧氣搔的祝東風鼻子有些癢,拿手指將鼻頭揉了一揉,抬頭淡淡道:“勞天帝掛心,雖中劇毒,但遇離舸相救,現已無大礙。”
墨鈺聽得離舸二字,臉色愈白,卻鬆了口氣,惴惴道:“那便,那便好,風兒,我一直很擔心你。”
祝東風心中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廂又是什麼鬼。眼見麵前霧色森森,亦無再與他耗下去的念頭了,望了望自己被霧水打濕的鞋子,抬頭道:“忽覺得霧水打的人很有些冷,天帝若無他事,我便告辭了。”說完,便繞過墨鈺,欲徑直離去 。
始行了一兩步,便聽得墨鈺淒然道:“
風兒,你心裏,你心裏到底可曾有過我的半點位置?”
聽著這一聲淒然,祝東風心中頓時五味雜陳。轉頭看了他半晌,道:“大抵,那時候那般頹廢、那般自虐,都是因為愛錯了人吧。”說完,又轉身定定的看向墨鈺:“那時我傷情大醉、自虐自傷的時候,你又在哪裏。現在再來問這種問題,你不覺已經毫無意義了嗎?又或許容我私下揣測,你是覺得我就應該時時刻刻都記著你,再狠狠地虐著自己,這樣你便舒心了?”
墨鈺黑沉的眸子閃了閃,立在那裏僵了許久,臉上一派頹然,半晌,嗓子沙啞道:“風兒,我……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們,再也回不去了麼?”
四下全是冷霧,襯得他那嗓音也冷冷清清的,很有幾分淒然感。
祝東風看著墨鈺那張愁苦的臉,略略回憶一番,記憶深處的墨鈺,一直都是冷峻倔強的,何時有過這樣淒然的表情。這一番惆悵感喟,卻引的祝東風有些不忍,緩緩道:“我聽聞凡間有一種叫玫瑰的花,有紅白兩種顏色。二花不能並放一室,否則便有劇毒。一人喜花,摘了那紅的來放到花瓶裏,心裏卻慢慢覺得還是白的那朵好看,第二日,又扔掉了那朵紅玫瑰,摘了朵白色的來。而過了幾日,偶然看到一從紅玫瑰開的盛極,心裏便又開始後悔。天帝的心情,亦與此是一樣的道理。所謂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便是這一番道理,不過是一些心結未解而已。”
墨鈺黑沉的一雙眼有些泛紅,看的出有些激動,但嚅喏了半天,卻並未說出一個字來,隻紅著眼將祝東風盯著。
祝東風望著遠處霧色森然的林子,一雙眼也染上了霧色,半晌,緩緩道:“墨鈺,你確確是我這些年來,唯一愛過的男子,不過,那些愛,早就被你一次次的背棄與折磨消耗殆盡了。”
墨鈺閉了一雙眼,半晌,流下滴淚來,眸色通紅,澀澀道:“是了,終究是遲了,你再不會像以前的風兒一般了。”
祝東風點了點頭,淺淺稽首,轉身對離舸道:“我們走吧。”
這聲“我們”使得離舸十分滿意,隨即招來朵暖融融的雲彩,二人即刻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