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重羽似有言語,欲說還休。

回峰後,祝東風對重羽說,想洗一洗渾身的紅塵氣,便騰雲去了冥刹海。到冥刹海設了仙障,隻過了半刻,便速速清洗完畢了。她心裏雖掛念著墨鈺,但上界時並未見著墨鈺的蹤影,故心裏有些賭氣,便暫時並沒有用通靈鏡喚墨鈺出來。

不一會,重羽和季年拿出珍藏了許久的桃花釀來,為祝東風設宴接風洗塵。席間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季年便來了興致,打了許多個飽嗝,話也多了起來。

“嗝……重,重羽,你這身黑衣委實沒有白衣好看,快,嗝,快脫了去罷。”

“小風啊,你不在的這段時日,嗝……天界可發生了不少事。你猜怎麼,那萬年前被傳已在神魔大戰中戰死沙場的紫薇帝君!嗝……他老人家竟然並未仙逝,前不久,又在昆侖山處駕著七十二隻彩鳳涅槃歸來,並未謁見天帝,就直接飛到北極中天的紫薇宮去了。嗝……那陣勢,端地比天帝出行的陣勢還要大,天帝卻並不氣惱,還親自去探望。還有,嗝……原來那伏魔小天將墨鈺,不是成了天帝的新兒子了嘛。那小子,嗝……長得一副勾魂模樣,引得天宮的女仙茶飯不思……男仙們都效仿他穿起黑衣來了……嗝……近日天帝恩寵不斷,竟有意將他往那儲君的位置上培養,還將鳳族公主鳳女於飛說給了他,聘禮都下了,三日後便要成親。急得,嗝……急得現今太子如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氣的天後梧棲隻咬牙啊,嗬嗬……重羽你拉我做什麼……”

季年打嗝打的十分平均,每兩句話便“嗝”一聲,然而正說到興味處,重羽臉色卻不大好看,拉了拉季年的衣角,一隻眼抽筋似的眨巴,示意他莫再說話。季年當即反應過來閉了嘴巴,有些無辜的瞥了祝東風一眼,卻見她竟似犯病似的,眉毛擰成了一團,額前一個大大的川子,生生將一張靈秀的小臉扭曲得難看極了。他湊近前來,盯著祝東風道:“你這是怎麼了?肚子疼嗎?”

祝東風聽季年說了恁一大通,除了那句“墨鈺成了天帝新子”和“下了聘禮不日便要與鳳女於飛成親”的話,便再什麼都沒聽進去。季年的這兩句話,字字句句在祝東風腦子裏,混混沌沌攪成了一鍋粥,又像瓢冷水一樣,將祝東風心裏期冀的火苗狠狠澆滅。

祝東風顫著手捏緊盛滿了桃花釀的琉璃杯,低頭瞧著那杯麵半晌,閉了眼,一滴存於眼眶中許久的淚悄然落入杯中。她楞楞道:“唔……許是在人界吃多了紅塵味,肚子有些痛,眼睛裏飛進了個小蟲子。你們喝著吧,我去休息休息。” 說完,沒等重羽和季年應聲,便直直向門外走去。

待祝東風離席後,重羽也歎了聲氣,搖了搖頭,默默走了。留下季年一人,竟不知自己說錯了哪句話。

祝東風一路急行,往後山花林深處走去,如疾風一般,路上折損了不少花花草草。心裏本是難受異常,原是未經過風月的小心髒,堪堪彼時,卻才悟得其中三味,有如一塊大石頭砸到心裏,又悶又重又痛,又如打翻了泡著黃蓮的藥酒罐子一般,又苦又辣又澀。

冷風吹得臉頰有些痛,祝東風胡亂地在臉上抹了一把,觸到了一片水澤。往手上一看,便愣住了,訥訥想道:我怎得如此失態。還未見墨鈺,怎知他是否真心的想娶那位鳳女於飛,對,定是那天帝逼迫了墨鈺!

想到這處,祝東風立刻拿出通靈鏡來,喚道:“墨鈺!墨鈺!”

半晌,墨鈺出來,仍舊沉著張臉道:“怎麼?”

被他這麼一問,祝東風倒不知如何說起了,隻得喏喏了半天,才問道:“司命季年說,你……便是天帝新認的皇子?”

“嗯”墨鈺嗯了一聲。

寂靜了半刻,祝東風未等到墨鈺的下文,便又問道:“聽說……聽說你不日便要與那鳳族的公主成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