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紹霆連看也未看一眼,昂首闊步,決絕而去。
孫蕭楠頹然地坐在地板上,眼淚像忘記關上的水龍頭,汩汩地湧出。
周紹霆,你怎麼可以對我這麼無情?你知道的,我也失去過一個孩子,我也承受了那麼多,等待了那麼久,付出了全部的青春和感情!為什麼都換不來你一絲一毫的心軟和憐惜?
我能做的都做了,甚至不惜放下尊嚴來懇求你,可你還是沒有半點的動搖和眷顧,甚至連最後的一個回眸都吝嗇於給我。
孫蕭楠揚了揚尖削的下巴,濕潤的目光變得殘忍而堅定。
對,我不能就此放手,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兩個得償所願!周紹霆,你是我的,一直一直,都隻屬於我一個人!從我還是個懵懂少女,仰望著演講台上那個燦爛奪目的少年開始,就注定了我這一生最執著的一次追尋。
周紹霆,縱然你未曾愛過我,可能也永遠不會再愛我,我也不許別人得到你!
如果……如果我最終還是拗不過命,你終將離我而去,和別個女人廝守,那麼,我就要把那一天無限拖延,直到,你們都為之付出和我對等的代價!
孫蕭楠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跌跌撞撞地從地板上爬起來,撲到寫字台上,抓住自己的手機,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可她的手卻在劇烈地顫抖,連準確地觸屏都很困難。
她真是受夠了!這麼多年來,她不僅在精神上飽受周紹霆的折磨,就連身體,也被病魔虐待。越來越嚴重的甲亢讓她經常情緒失控,一激動就心悸氣短,手指嚴重發顫……
她還不到三十歲啊!就已經活得如此了無生氣,蒼白幹瘦得像一隻鬼……
孫蕭楠顫抖著發笑,終於撥通了她要打的號碼,吸了吸鼻子,啞著聲音說:“你知道顏曉湜現在住哪是吧?對。周紹霆要去找她,那個跟班不在,你幫我攔住他,不管用什麼方法,我一會兒趕過去,我會給你很多很多的錢……”
飄著雨的黃昏,天光黯淡,醫院的走廊裏,頂燈倏忽亮起,慘白的光線將一切映得更加森冷。
曉湜氣喘籲籲地在走廊裏跑,眼神空洞,沒有方向,混亂地避過擋路的人群。頭頂的白圓燈一盞盞迅速向後退去,隨著腳步顛簸搖晃,影影綽綽,深長的走廊仿佛一個沒有盡頭的噩夢,迷惑著她的大腦和感官。
周圍擦身而過的人臉,仿佛被拉長變形,帶著詭異的表情朝她看。他們在看什麼?或許,是她跑得太快了……
是啊,她為什麼要跑,又為什麼會在這裏?她不是應該在華山路的小屋裏等他回來麼?
她本來想把打包好的衣物再放回原處,收拾好,想了想,又覺得沒必要了。紹霆一定會接她回梧桐莊園去,因為他說過,那是他們的家。
曉湜幸福地憧憬著,又把剩餘的衣服用品全部裝進了箱子,包括她昨晚穿的那套鵝黃的珊瑚絨睡衣,還有周紹霆換下來的衣褲。
曉湜捧起寬大的男士襯衣聞了聞,上麵還有他的味道,熨帖著她的心底,大腦被幸福和滿足包裹著,暖洋洋的,無限安全。她怕這些衣服洗了來不及幹,於是就統統疊整齊,放進一個大塑料袋裏,也打包進行李箱,想著一起拿回梧桐莊園再洗……
可,她為什麼會在這裏?
曉湜實在跑不動了,也不知該跑去哪裏,終於停了下來,失魂落魄地彎下身子,撐著膝蓋,喘息不定。
韓冬在後麵趕了上來,撫著她的背,滿臉焦灼,“阿湜,你沒事吧?”
這時,兩名醫護人員從他們身邊走過,韓冬忙上前問:“醫生,請問一下,外科搶救室怎麼走?”
聽到“搶救室”三個字,曉湜的身子顫了一下,隻聽其中一名護士說:“三號樓,進門左轉到底。”
話音未落,曉湜就像是機器人得到了指令一般,猛地直起身子,向著護士告知的地方奔去。韓冬忙道了聲謝,急追過去。
又是一段幽暗的走廊,盡頭,是兩扇緊閉的大門,門上的紅燈亮著,顯示著“手術中”三個大字。
曉湜一看見那三個字,便刹住了腳步,隻覺得渾身冰冷,心裏充滿了恐懼。她放慢腳步,一步步向門口走去,目光沒有焦距地來回飄移。
她看見很多人等在門口,認識的,不認識的,站著的,坐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