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參透玄機(2 / 2)

想到這裏,曉湜的心疼得都揪了起來。她剛才極力壓製的情緒在這個看似不相關的問題裏,找到了發泄的出口:不論是他和別人共度一生而離開自己的生命,還是他癡呆了永遠失去有關自己的記憶,都是一樣的,永失所愛。

泛濫的感傷終於決堤,曉湜的眼圈紅了起來。

周紹霆把她這些細微的表情全看在眼裏,但他可跟不上女人天馬行空的聯想力。隻見她大眼睛裏水霧迷蒙,還以為是自己的玩笑嚇到了她。

他無奈又好笑地歎了口氣,“唉,我說你個石頭腦袋,隨口的玩笑也當真?你要再這樣下去,等以後老了,要真有人會癡呆,也肯定是你。”

嘲弄的話語,玩笑的話,卻勾繪出一幅溫馨的畫麵:他和她相伴老去,如果一個人生病了,另一個人也會始終陪伴左右,不離不棄。這正是顏曉湜心底無限渴望的將來——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時光靜好,歲月安詳。

她方才無處安放的心緒終於在這樣虛構的情境中找到了寄托,於是,對著男子擠出個嗔怪的笑容,眼裏的霧氣漸漸消散。

病房裏上演的這一幕場景,全落入門外一雙清明的眼中:靠在床頭的男子輕拍床邊,示意女孩坐下來。女孩似在推卻,男子就很自然地伸手拉了她一下。女孩順勢坐下,始終低著頭,像是在害羞,又像是在低語呢喃。男子則一直專注地看著她,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這樣的神情很少出現在那清冷淡漠的容顏上。

門外的那雙眼睛漸漸由黑白分明的透亮,變成了一團模糊的深灰,不再有波瀾,靜如死水,吞沒了僅有的希望。

“程先生!您怎麼不進去?”

程奕遠一驚,猛然轉過頭,看見靳昕不知何時已站在身邊,正詫異地看著自己。

“哦……”程奕遠神色有些惶亂,將手中的鮮花往他懷裏胡亂一塞,“我有點急事,先走一步了。”說著便大步流星般匆匆離去。

靳昕望著他急促的背影,不明所以地搖了搖頭。

程奕遠快步疾走,感覺後背沁出細密的涼汗。醫院的走廊盡頭,是一扇大大的窗子,本來有明亮的天光灑進來,卻忽然被一片重雲遮蔽了去。四壁淡青的走廊一下子暗淡下來,正如程奕遠此時的心境。

他以為自己既定的宿命中闖進了一個明媚的奇跡,原本灰暗的人生圖景終於有了一抹鮮亮的色彩。但是,隨著近日不同尋常的點滴,他抽絲剝繭地發現,原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一廂情願,是他不假思索的臆想。

至於真相,他曾百般猜測,卻又一一否定。直到剛才,他親眼看見了那樣一幅畫麵。在那兩個人之間,有一層別扭的屏障,卻又有著異樣的彼此親近的渴望。這樣外在的屏障和內在的親近,將他們囚困在一起,隔絕了其他的人和事,築壘起一個隻屬於他們兩人的世界,不容侵犯。

程奕遠覺得,那個世界,是他所無法理解、且遙不可及的。

事到如今,他發現自己連問一問的勇氣都沒有,他不想麵對這樣一個“外人”的身份,寧願他們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外人”的存在。

不去打擾,便是最好的尊敬,也是最無奈的成全。

靳昕扣了三下門,得到許可後才走進去。

顏曉湜早已經從床邊站起,與周紹霆保持著很大一段距離。

靳昕舉了舉手中的捧花,然後放在桌上,“是程先生讓我拿進來的,他說有事先走了。”

“奕遠來過了?”周紹霆略有訝異。

“嗯,他好像很急的樣子,匆匆忙忙的。”

周紹霆眸光一深,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女子,她倒事不關己,隻盯著桌上的劍蘭發呆,神思又不知飄到哪裏去了。

倒是靳昕搔了搔頭,有些為難地開口:“我,我是來和你坦白從寬的。”

“哦?”周紹霆收回目光,對準靳昕,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夫人那邊,我是沒辦法了才跟她說的。我陪奕遙辦出院時,碰到了夫人,本來好好的,就那丫頭嘴太快,巴拉巴拉就把這兩天的事兒說給夫人聽了,我怕她不知輕重的,牽連到……”他瞄了眼顏曉湜,直接跳過她的名字,“所以,我就趕緊搶下話頭,把前因後果說了個大概。夫人聽明白了,急著要來看你,就走了。”

他指天立誓地保證:“我可絕對沒說不該說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