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拉起了曉湜的手,溫情脈脈地說:“我們回家吧。”
曉湜不動聲色地撤回了自己的手,看向靠在床頭的周紹霆。
康寧手中一空,心中也仿佛一空,急著抓些什麼東西填滿。他看著曉湜,用寵溺的語氣修飾著其中的焦躁,“你看看你,給周先生添了多大的麻煩!快先跟我回去吧,換身衣服梳洗一下,你就是要謝人家也不是麼個謝法!”
他最後的目光落在了曉湜的襯衣領口處。
缺了扣子的領口蹩腳地敞開著,所以她一直披著周紹霆的西服,下意識地遮擋著。此時低頭去看,真的是衣衫不整,一身的灰塵汙漬,狼狽不堪。
她是該回去整理一下,但又不想跟康寧一起走。他剛才故作親密的舉動,和一口一個“我們”、“人家”,讓她心裏很不舒服。
於是,她倔強地偏著頭站在那裏,不說話,也不動。康寧的臉色愈發難看。而周紹霆則好整以暇地看著眼前這一幕,等待著康寧接下來自說自話的表演。
氣氛陷入僵局。
打破沉默的,是一陣輕柔的敲門聲。一個阿姨手提著飯食安靜地走入,是周家的保姆給送晚飯來了。
曉湜打量著這個緩緩走近的中年女人,隻覺得眼熟,她五官端秀,氣質溫婉,給人很舒服的感覺。
周紹霆看見她,也別有幾分客氣,坐正了身子說:“陶姨,您怎麼親自過來了?”
那阿姨柔柔地一笑,並不說話,對著曉湜和康寧也點了點頭,然後就輕手輕腳地擺放著餐碟碗筷。
曉湜猛然想起,她以前確實見過這位阿姨,那還是她上大學時第一次去周紹霆家做客的事。
那次經曆對她來說,並不是一個愉快的記憶。紹霆母親對她的態度很冷淡,透著明顯的不歡迎,甚至有些敵意。和她說的不多的幾句話僅限於自矜地詢問她的家世、百般試探她和紹霆交往的用心、旁敲側擊他們並不合適……
當年還不成熟的曉湜盡力在表麵上做到不卑不亢,然而心裏已經被委屈填塞得沒有縫隙。這讓紹霆也非常尷尬,沉著臉找借口要帶她走。
似乎隻有這個阿姨,對她很禮遇,那些友善的小細節,讓她感激至今。
康寧見周家來人了,便借機再次向周紹霆告辭,“周先生,我們先走了。”說完,他拿眼睛瞄著曉湜,很耐心地等待著。
曉湜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她不能再任性鬧別扭,讓周家阿姨了看笑話。
她看向周紹霆,心裏升起莫名的歉疚。卻見周紹霆目光坦然,對他們得體微笑,點頭致意。
這樣疏淡的舉止讓曉湜幾乎懷疑,剛才那個男子深刻的凝視和真情流露的小動作,都隻是她自己的幻覺。
曉湜轉身離開,她明明走得好好的,康寧非要上來攙住她的手臂,像怕她會摔倒一樣。曉湜故意垂下手臂,身子離他稍微遠了一點。可沒走幾步,康寧又上前把手扶在她的背上……
周紹霆看著兩個人別扭的背影,仍然沒什麼表情,完全的事不關己。
他很有信心,一切盡在自己的掌控之中。在他導演的這場感情戲碼中,康寧從來都不是一個演員,他的每一次出現,隻不過是偶然的錯誤。
曉湜一從住院樓出來,就沉下臉鄭重其事對康寧說:“我不喜歡你在人前對我這麼親密,顯得很輕佻,我會很尷尬,對別人也不尊重。”
康寧的笑容僵在臉上,眼裏有不悅飄過,默了片刻,才故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哦,下次注意!下次注意!我這不是太想你了麼,一激動就忘了避諱你上司。”
上司?哦,是的,沒錯。
康寧為曉湜拉開車門,她有些麻木地坐進車裏,心思煩亂不堪。
城市的夜幕是深藍色的,曉湜把頭靠在車窗上,看著街燈一盞盞迅速退後,就像是她和他的過往,在時間的飛馳中急速流駛,越去越遠,再不能重臨。
康寧忍受著她一言不發的沉悶,看著她無處掩藏的落寞,心裏又酸又苦。他想找些話說,想了想,故意用很輕鬆的語氣開口:“那什麼,我前兩天就回來了,怎麼都聯係不到你,去你家沒人,去你公司,你同事說你這兩天都沒來上班。我沒轍了,隻能去找你老板,就周紹霆。我都快急瘋了,跟他說你可能失蹤了,要報警。你猜他怎麼著?”
康寧故意頓了頓,毫不意外地看到曉湜那一直對著窗外的眼睛慢悠悠地轉了過來。
他冷笑兩聲,故意氣囊囊地說:“結果,人家根本沒空理我!忙著救程家小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