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他是她的……故人,是她在整幢大樓裏唯一熟識的人。
曉湜猶豫了一下,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她決定吸取上次的教訓,與他保持“安全的”距離。
陽光很烈,周紹霆鼻梁上架著一副漆黑的墨鏡,身上的西裝穿得一絲不苟,連領帶也依舊端端正正,顯然是從會議室裏直接出來的。
最近,曉湜的自尊心飽受折磨,因此,她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有任何自作多情的揣想。
所以,她上車後就隻坐了半個座位,前傾著身子,雙手扶著前麵的椅背,像是隨時準備下車的樣子,很識趣地說:“你去哪裏,把我順路放公交站就好了。”
周紹霆看了眼後視鏡,說:“我送你回去。”
曉湜的心像在秋千上被猛推了一下,有種飄忽的失重感。
這麼說,他是特意送她的,而且,他沒有開那輛勞斯萊斯,應該是不想引起下屬的注意吧?畢竟,那輛高調的座駕昭示著主人獨一無二的身份。
開了一段路,周紹霆忽然輕描淡寫地問了句:“怎麼,你男朋友沒時間來接你?”
曉湜揉了揉鼻子,磕磕巴巴地說:“他……不在上海,出差了。”
“嗯,那他……”周紹霆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曉湜一個猛烈襲來的噴嚏打斷了。
男子墨鏡上方的峻眉微微皺起,嗓音低沉清凜,“你感冒很嚴重,我帶你去醫院看一下。”
曉湜一聽說要去醫院,馬上搖頭擺手地拒絕,“不用不用,就是感冒而已,我家裏有藥。”
“感冒也有很多種,你怎麼知道自己是哪一種?藥不對症,當心更嚴重了!”
曉湜咬著嘴唇看向窗外,想了想說:“那能不能把我放在瑞安?我想去看看我爸……”
“就你現在這狀態,我看還是算了吧,免得傳染給他。”
曉湜心裏一頓:真是的,怎麼把這事給忘了?父親肺氣弱最怕感冒了,雖然很想去陪他,但萬一把感冒傳染給他,那可是得不償失!
曉湜無奈地靠回座椅裏,小心翼翼地申明:“我真的不想去醫院,我就是風寒感冒,回去喝點薑湯就好了,打針輸液什麼的對身體也不好……”
她停了停,豎起耳朵聽前麵那人沒有表態,隻有風簌簌劃過車窗的聲音。轎車在勻速行駛,平穩中有輕微的晃動,像是安全的搖籃,讓人昏昏欲睡。
曉湜打了個哈欠,聲音裏透著濃濃的倦意,“送我回家吧,我睡一覺就好了……”
似乎已過了很久,又好像隻有一瞬,曉湜一直在睡與醒的邊緣掙紮徘徊,疲憊不堪,卻無力掙脫。也許是因為,她的精神還處於高度緊張的狀態,潛意識中不想睡去。
隨著身子向前輕輕一縱,整個世界停止了輕緩的顛簸,曉湜僅剩的神誌告訴她,是停車了。
她極力想撐開眼睛,而大腦卻還沒恢複對肌肉的支配能力,隻能繼續四仰八叉地貼在椅背上,像隻軟趴趴的章魚。
迷迷糊糊中,她感到身側的車門被打開了,男子西服衣料的氣息混合著陽光的味道一擁而入。那一抹似曾相識的清冽在陽光的溫暖中被襯得尤為鮮明,讓她的大腦在刺激下瞬間清醒。
曉湜聚集起所有的力氣支起上身,但剛一動彈,前額就遭受到撞擊的鈍痛!
“啊呀!”她低呼一聲,捂著額頭睜開眼睛。
隻見一雙深邃的瞳眸近在咫尺,隔著幾綹垂落的發絲,讓人看不清裏麵的情緒,隻有一片沉靜的深黑。
曉湜尷尬地垂下目光,無意間瞥見男子若無其事地撤回了雙手,手掌還保持著微微攤開的姿勢,應該是想把睡著的她抱出來的吧……卻沒成想被一個“詐屍”撞到了頭!
這一下撞得很厲害,曉湜捂著前額,感覺後腦勺像泛起一股生鐵的味道,而周紹霆卻沒什麼反應,似乎被撞的人不是他。
他依舊俯著身,一手撐在椅背上,一手拉開曉湜捂在額頭上的手,定睛看了看,不過紅了一片,應該也沒什麼大礙。
周紹霆吸了口氣,直起身子,扶著車門等她下車,姿態清俊挺拔。
曉湜暈乎乎地從車裏鑽出來,看到周紹霆隨手關上車門並鎖了車,有些驚訝地問:“你……要送我上去麼?”
周紹霆沒有回答她,隻問:“要不要我扶你?”
曉湜當然不願勞煩他,堅持自己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家門口。
她拿鑰匙開門的時候,感覺自己真的快要化掉了,像被人扔進熔爐裏,鼻子都能噴出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