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入眼的滿是白色。惟有靈堂正中的“奠”字呈現出血一般的紅色,與周圍清冷的色調相互襯托得分外鮮明。
我跪在地上,將紙錢一張一張撒進身邊的火中。黑色的紙屑從火中輕盈飄出,在靈堂中吹得到處都是。
三天了,我已經在這裏跪了三天了。
神冊沒有再來,不知道是公務繁忙,還是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那天他在娘的屍體之前哭得昏天黑地,真是將臉麵跌得無存,這幾日反而安定不少。
我正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這些,耳邊卻聽得有尖嗓子的太監叫道,“王上駕到!”
轉眼便見神冊身後隨著一批人魚貫而入,各人手中都拿著自己的物事,似乎誰也不舍得就這麼丟了。
“王上此來又是為何?”我微微冷笑地看他,心中滿是不屑。
“念吧!”神冊點頭,便有一太監跳出來道:
“皇天後土,奉花曌國君之令,追封琦妃為榮貴賢德皇後,葬韶湖之濱,以慰餘生,欽此!”
原來是來加封諡號的,我暗自點頭,這些死後的事情,一向不乏人做。
“子芍,你看——已經三天過去了,今日該下葬了。”
我也如他所說一般,眼裏隻剩了這靈堂的一切,哪裏還顧得旁人什麼。
我盯著神冊手中一朵栩栩如生的白花,微微有了主意道:“王上,子芍也非肆意糾纏之人,既然你說了要下葬,那便下葬吧!隻是等我和娘別過之後再說。”
“好,難得你有此孝心,孤也為你娘高興。”神冊咧咧嘴,似是要對我抱以一笑,卻不料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表情。
我見他沒什麼意見,緩緩站起身來,眼前一陣暈眩,似乎還有一團黑。跪得久了,幾乎要跌倒。
“子芍小心——”身邊的顧景軒和花望舒似乎俱要來扶我,但是最終因為顧景軒靠得更近而得以先扶住了我。花望舒一雙手便這麼晾在半空,似乎有些使勁地捏成了拳頭,一臉憤懣地看著我倆,滿是不甘的神色。
“子芍謝太子關心了!”我見他這副樣子,心中也有意不讓他痛快,一句話出口果然看見他變了臉色。
“子芍可要我幫忙?”顧景軒臉上也略微顯出一些疲憊,這幾日他一直在靈堂陪我,其中辛苦,我自然知曉。若不是他陪著,我都不知道自己一個人應該怎樣應付。
“不用了,我自己一個人可以了,你們也不必過來。”我輕輕推開他的手,點頭示意自己可以站穩了。顧景軒便不再強求,隻是擔憂地看著我不說話。
我心中有疑問,自然不想多等,起身緩緩走至棺前,娘一身鳳帔霞冠,臉上也薄施粉黛,饒是似乎睡去也不乏明豔動人。
我伸手,緊緊攬住她的手掌,早就僵硬冰冷,哪裏還有往日半分生氣。熱淚忍不住再次淌下,似乎哭了三天也沒能將眼淚流幹。
“子芍莫要再哭了,當心身子受不了。”景軒在不遠處提醒,可是我依舊控製不住一陣哀痛,指尖微芒閃過,娘的手指便被我紮開了一條口子。銀針迅速抽出,再收回,所有的過程都快得讓人難以發覺。
我起身,依舊眸中依舊恢複冰冷之色,方才那幾滴眼淚似乎也迅速被風吹得幹了,神冊帝見我看著他,小心翼翼道:“可以了?”
我點頭,神冊招手呼喝道:“蓋棺!”
一群手拿錘子和釘子的工匠迅速圍了上來,耳邊是叮叮當 當的聲音嘈雜一片,似乎還有一些別的雜音。棺木在錘子和釘子的作用下,發出沉悶的響聲,所有一切都亂了起來。我轉身看神冊,滿心的厭倦。
“子芍,孤已經擬好旨意,即日起便封你為和熙公主,賜你宮殿和奴婢太監,享受長公主同級待遇,你看可好?”神冊招手,身後一太監拘謹上前,手中還捧著一份詔書,似乎隻等我點頭同意便可。
“王上要封我為公主?嘿嘿,不貞的妃子生下的,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野種,王上何必自取其辱呢?”我咄咄逼人地看著神冊,突然變得尖銳起來,“這份詔書,王上還是留著吧!說不定,哪日王上再娶幾個,生了個名副其實的,或許就排得上用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