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我們母女二人就這麼相互依存在冷宮,似乎是被所有人遺忘的角落。那個一怒之下把娘關在這裏的人,從來也沒有出現過。隻是每天會有人從殿門旁的小洞裏送事物進來,雖然門是開著的,但是從來沒人敢走進來,這裏什麼都像是失去了生機一樣。
娘總是對外界一切漠不關心,每當我望著不遠處的朱紅色大門想要出去,她總是笑笑道:“你還沒到出去的時候,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
“要學這些有什麼用呢?沒人看得到。”
“會有人看見的,你不要急,慢慢等待。”
我抬頭看見娘正用欣賞的目光上下打量著我,心中突然一動:“娘讓我學這些是為了引起父皇的重視?要我能在禦前得以展示?”
“我雖然失寵,可是你總要讓他看到。”娘的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臉上的表情似乎是沉浸在回憶中一樣變得溫暖而生動,“這麼多年,他是不是已經把我忘了?要是見到你,他會是什麼表情?我真的很期待。”
曾經的林落秋似乎早就被這九年的經曆衝得淡了。有時候我托著腮幫在窗口發呆的時候,隻覺得那樣慘淡的時光似乎是藏在心裏久遠而幾乎遺忘的故事片段,隱隱覺得有內容。但是要說是什麼內容,怕是連我自己也說不清了。
這個時候,娘常常是陪在一旁低頭繡花。注意到我的走神,她總是會拿著從我手中滑落在地的書來打我頭,含笑地嗔怪道:“說你呢,年紀不大,心思倒是不少,又在瞎想什麼呢?你今天的功課還有很多呢。”
“娘——”我總是撅著嘴巴撒嬌道,“人家看兵法看累了嘛,女孩子家老是看這個,當然會煩的嘛!你怎麼不教我繡花?”
“繡花?嗬嗬嗬!”娘似乎聽到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一般,笑得放下手中針線比劃,“你看這線,多難得的孔雀絲呀!被你硬是糟蹋扯斷了三根,你說你可是這個料?”
“那我還可以種種花啊,養養魚啊!”
“咳咳——就你那折騰的力氣?你還不搞得這些都亂套?咳——”娘對於我的行徑早就了如指掌,哪裏放心讓我去做這些。我知道這些年她的身體一年不如一年,這幾天天氣不大對頭,她的病症也反複了不少。每次咳嗽的時候總是劇烈地晃動整個身體,似乎很是痛苦。
“那我就要一直彈琴識譜,輕吟淺唱?還要舞文弄墨,紙上談兵?”我苦著臉抱怨這日複一日的痛苦,一邊幫娘拍著背部順氣。
“咳咳——哎!你總是不能像娘一樣一直呆在這個地方的,總是要出去。”娘聽著我撒嬌,總是包容地安慰我的苦處,但是從來沒有任由我貪玩。每當說到出去,娘的臉上總是會出現這種若隱若現的恍惚,似乎外麵有什麼是她期盼而不可見得的。
“娘——”我任由娘摟在懷裏,看著紅牆綠瓦之外的紅牆綠瓦,心思隨著遠遠空中的紙鳶越飛越高,越飛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