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為什麼活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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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楊連寧
“五子登科”變成了“五大累”
物價一個字:漲;房子一個字:貴;空氣一個字:髒;食品一個字:毒;生病一個字:怕;讀書一個字:空;土地一個字:征;城鎮一個字:拆;交通一個字:堵;稅費一個字:多;開支一個字:高;收入一個字:低;保障一個字:無;福利一個字:少;打工一個字:苦;生意一個字:難;沒錢一個字:;有權一個字:牛;官腔一個字:假;親友一個字:錢;信用一個字:缺;感情一個字:亂;負擔一個字:重;生活一個字:累!
——網友
“80後”吐槽的累,早已不是他爹他娘的“挖大渠、脫大坯、扛大包、鋤大地”之類啦;早先這些“四大累”的革命任務,隻要出了大力,流了大汗,誰都能完成,如今的“五大累”可不一樣。
如今的“卡奴、房奴、車奴、妻奴、孩奴”們,誰都知道,他們肩負的是“賺票子、買房子、養車子、供婆子、寵孩子”的五大任務。用周立波的話說,這都是些“天沒降大任於我,照樣苦我心智,勞我筋骨”的任務。這五個高難度任務,不是你隻要勤勞肯幹,就能勝任,就能完成的。
每一代人都累,但很明顯,“五大累”還是比“四大累”大有進步了,這一代人跟上一代人之間也不能比。上一代人“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照明基本靠油,取暖基本靠抖,治安基本靠狗”。這一代人“交通基本靠飛機,通信基本靠手機,消費基本靠刷卡,呼吸基本靠空調,治安基本靠探頭”,能比嗎?
再說了,我們“50後”當年吃苦受累時,榜樣是向後看齊的:“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輩!”如今,人家“80後”的榜樣,全都是向前看齊的:“結婚不買房,就是耍流氓!”“寧可坐在寶馬裏哭,也不坐在自行車上笑!”試問,兩代人之間能比嗎?
當然能比,為什麼不能比?所謂“賺票子、買房子、養車子、供婆子、寵孩子”,不過就是“金子、房子、車子、女子、孩子”罷了。過去管這“五子”叫作“五子登科”,是每一代中國人都逃不掉的人生必考科目,怎麼就不能對比呢?既然“五子登科”是每一代中國人的人生必答題,兩代人之間還是能夠對比。這不,一向言辭犀利的王朔,拿兩代人之間就有一比,說:“‘50後’,基本窮逼;他們的孩子,‘80後’,基本苦逼!”
說對啦,爹娘窮,兒女則苦,王朔的對比不離譜。作為“窮逼”一代,我自己就能對號入座,也能現身說法:作為“紅衛兵”一代的“50後”,出自那個一窮二白的年代,因而我們的前半生,過的基本上是無產又無知的生活。
回想當年,1個紅司令,率領了8億子弟兵。8億子弟兵無產又無知,高度雷同,跟兵馬俑陣似的,個個都差不多。人與人之間沒有多大差距,誰也不比誰強多少。為什麼“50後”當年窮得心安理得?因為“中國人窮了幾千年了”(鄧小平語),“沒有什麼境遇是人不能適應的,特別是當他看到周圍的人都在這樣生活”(托爾斯泰語)。
“50後”可以安貧守窮,輪到“80後”就不行了。如今,你不比不知道,一比嚇一跳:你看到周圍許多同胞早都過上了高富帥的生活。“五子登科”的人生必考科目,人家不僅科科過關,還金榜題名呢——媒體的聚光燈下,高富帥們每天層出不窮,星光熠熠的。於是,你看到身邊有人“五子登科”都登上九天啦,有人“票子、房子、車子、女子、孩子”都漂洋過海啦,自己呢?自己卻名落孫山,卻叨陪末座,五科還缺三科呢;對比之下,你還能安貧守窮嗎?
“人敬有錢的,狗咬討飯的”,“社會心理決定了人類的永久的經濟問題”(凱恩斯語)。中國社會如今已經分化得貧富懸殊了。比方說,都是“80後”,少數啃上爹的,能啃得盆滿缽滿。那些啃不上爹的大多數人,能不自慚形穢,能不自勉自勵嗎?由此來看,每一代人的“五子登科”,輪到“80後”頭上變成了“五大累”,變得比上一代人更累,起碼是貧富分化惹了禍。
其實不是。貧富分化,哪個國家都有。古今中外,概莫能外,美國也不例外。任何一個社會,“受到最頻繁抨擊的,是收入和財產分配的不合理這一事實,它導致了嚴重的貧富不均問題。一方麵有一擲千金的富豪,另一方麵還有一貧如洗的窮人” (米塞斯語)。由此可見,貧富不均,並不唯中國獨有。我國獨有的不是貧富分化,而是獨有一條特權獨占、食利自肥的食物鏈條。這條食物鏈看上去特色鮮明,古往今來也一脈相承,辨識起來很容易,說出來卻不容易。
簡要說來,我國沿襲了2700年前創始的鹽鐵專賣傳統,越是民生必需品,越是被政府從嚴從緊地管控了起來。因而基本上,社會資源與財富,都是依靠權力來配置的。過去的權力配置,是以鹽鐵專賣、煙酒專賣、糧食統購統銷以及票證配給為標誌的。糧票、煤票、布票、肉票、糖票之外,豆腐、粉條也要票。如今的權力配置“抓大放小,有進有退”啦,主要是以土地+住宅、汽油+道路、學校+醫院之類的壟斷專賣為標誌的。雖然時代不同了,消費變化大,但顯而易見,貫通古今的這樣一條吃霸王餐的食物鏈條,你一眼就能夠辨認出來。
鹽鐵專賣的策略大師管仲,當年就得意於自己製度設計的巧妙。他說,國家專營每個國民的生存必需品,表麵上沒有征稅,不會被人民反對,實際上比征稅更肥厚,能夠征到手兩倍於賦稅的人頭稅!於是,2700年來,中國獨有了世界各國都沒有的變相人頭稅——各國政府的主要收入隻有賦稅,中國在賦稅之外更有專賣收入。
原始的鹽+鐵的專營,是因為隻有鹽和鐵才能集權管控。來到現代,當越來越多的大宗商品可以集約管控之後,糧食統購統銷與票證製度,就比鹽鐵更加嚴苛了。如今的土地+住宅、汽油+道路、學校+醫院,乃至電話+電視+網絡等等更寬泛了,凡是民生必需品,隻要沒有高技術門檻,是不是都可以拿來專賣呢?
這裏你會發問,為什麼汽車+電器沒有專賣呢?問得好!點到了穴位上:2012年我國進口芯片花費了1920億美元,遠超過進口石油的1200億美元。由此可見,汽車+電器之所以越賣越便宜,之所以能夠逃避專賣,是靠技術專利打破了特權專賣的——國內的汽車工業、電子工業曾經走過30年“國產替代進口的民族工業道路”,浪費了投資,保護了落後,最終實在啃不下高科技的硬骨頭了,我們才不得不放棄壟斷,網開一麵,允許跨國公司進來了。
由此你發現了,凡是沒有專利技術的民生必需品,都是可以被壟斷專賣的。亞當·斯密認為,凡是長期堅挺、隻漲不跌的商品價格,無非出自以下五種原因:(1)暴利被隱瞞了;(2)自然壟斷;(3)行政壟斷;(4)行業壟斷;(5)擁有專利技術。看一看這五種原因,你恍然大悟了:除了擁有專利技術打破了專賣的汽車+電器之外,目前國內,還有什麼商品能夠越賣越便宜呢?換言之,國內凡是越賣越貴的商品,又有哪個不是被亞當·斯密所說的三重(自然、行政、行業)壟斷拿來專賣的呢?
比方說,我國的水電油氣供應,品質全都低於美國,價格卻遠遠高於美國。水價是美國的5倍,電價是美國的1.2倍,油價高過美國;即便按照2.5元/立方米的低價,天然氣價格也是美國的3倍。我國的網速不及美國的1/2,上網費卻是美國的4.5倍。與道路基本免費的美國相比,我國的過路費、過橋費與停車收費,更是水銀瀉地般普及的。至於國內水價昂貴但水卻不能直接飲用而花錢買桶裝水,以及滿大街送水景象,更是全世界罕見的。
由此可見,在消費領域越來越寬泛的現代社會,繼續沿用古代那個巧妙的人頭稅,必然導致越來越多的民生必需品越賣越貴。為什麼?因為這種現代版本的專賣製度,猶如諾賽克描述的那樣一幅不妙景象:“一個人獨占了沙漠裏的唯一一眼泉水,並且可以隨心所欲地收費。”
比方說,政府、事業單位與國企三位一體,仍舊壟斷著幾乎所有民生必需品。所有“維持生存必需的、須臾不可離開的、並且是不能替代的”(米塞斯語)民生必需消費,好比魚鷹被漁夫扼住了咽喉一樣,你是被食利者聯盟強迫埋單的。他們的壟斷暴利,也就轉嫁為千家萬戶的昂貴生活成本了。
這個獨具特色的壟斷專賣,不但導致高價,導致短缺,還導致我國出現悖反常態的怪異景象:銷量最多的商品反倒售價最高,完全顛覆了銷量越多價格越低的市場法則。你知道商家讓利主要是為了“走量”,薄利多銷總是市場製勝的法寶,然而這個法寶在中國卻失靈了:無論是糧油肉菜果,還是水電油氣煤,或是電話電視網絡,也不論是自產的還是進口的,越是大宗消費品越是不降價的,奇怪不?
跟國外完全不同,國內的住宅樓是高密度、高互擾性的蜂窩式結構,按理說建築安裝成本應該低多了吧?國內的學校、醫院到處人滿為患,相對師/生比例,醫/患比例而言,成本也應該更低吧?然而,所有這些全世界“走量”第一的商品與服務,價格卻隻漲不跌,差不多也都是高居世界第一的。對於這類悖反普世法則的怪象,中國人已經習焉不察、習以為常了。試問,是不是由於我們見怪不怪,其怪不敗呢?
這些專賣特色,是不是很鮮明呢?跟啃爹能啃得腦滿腸肥相似,這種資源與財富分配機製上的啃老(百姓),也一樣,也能啃得少數人“五子登科”登上九天,漂洋過海。正因為現行體製沿襲了這樣一條食利者聯盟啃定了老百姓的食物鏈,導致了經濟成果分享較少,利益衝突較多,也導致了財富分配呈現出“國富民窮、官富民窮、城富鄉窮”的特色。
由此可見,貧富分化不是本國特色,本國特色另有曆史淵源,另有難言之隱。你感覺“五子登科”變成了“五大累”,就是這種難言之隱。換言之,“五子登科”的科目被專營專賣,越賣越貴,使得你的人生任務難度升高了,變得難以勝任了,就是你說不出的苦衷。
你的苦衷何在呢?你的苦衷在於,勤勞苦幹難以致富,壟斷專賣才好致富;發明創造難以致富,特權獨占才好致富;專業技能難以致富,投機炒作才好致富;遵紀守法難以致富,弄權貪腐才好致富;單打獨鬥難以致富,傍官傍權才好致富;自力更生難以致富,啃爹坑老才好致富。不是嗎?
總而言之,對於“賺票子、買房子、養車子、供婆子、寵孩子”的“五大累”而言,市場分化不是我們的麻煩,壟斷專賣才是我們的麻煩;脫貧致富不是我們的麻煩,為富不仁才是我們的麻煩;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不是麻煩,特權獨占的人先富起來才是我們的麻煩;貧富分化不是麻煩,內親外疏、有貴有賤才是我們的麻煩;利益分化也不是我們的麻煩,成果不能分享、利益衝突日漸增多才是我們的麻煩;私權利不受保障,公權力不受限製,才是我們的麻煩;社會分化更不是我們的麻煩,富者越富、窮者越窮的馬太效應才是我們的麻煩;“損不足而奉有餘”的體製機製,更是我們的大麻煩!
你的“財富之母”被侵權了
在歐洲現代文明國家中,以國有土地地租為主要公共收入的情況已不複存在,因為君主或國家圈占大量土地會對全社會造成傷害。
——亞當·斯密
“土地是財富之母,勞動是財富之父”(配第語)。“對於一個人來說,最主要的財富第一是土地,第二才是一雙手即勞動”(陳誌武語)。有一首你不陌生的老歌《聽媽媽講那過去的事情》,歌詞中就傾訴過勞動者失去土地的苦衷:“那時候,媽媽沒有土地,全部生活都在兩隻手上。”
沒錯。勞動者失去了土地,就要吃苦。一個人的第一財富也即“財富之母”一旦被侵權,你的第二財富一雙手即勞動,也會跟著被侵權,也會跟著貶值,變得勞多獲少。為什麼?因為一旦失去了“財富之母”,勞動者隻能赤手空拳地出門單打獨鬥,猶如社會上失去配偶的鰥寡孤獨,也如同背個蛇皮袋子進城打工的農民工,不僅你想致富不容易,想不受累都難。
2012年末,全球130個國家的人均收入排名中,中國排在第127位,倒數第四,排在伊朗、突尼斯、多米尼加、利比亞、哥倫比亞、塞浦路斯、阿爾及利亞、秘魯、黎巴嫩等國家之後。據2013年4月聯合國勞工組織對全球72個國家的統計,72國的人均月收入是1480美元,但中國隻有656美元,不到世界平均值的一半,我國排在72國的第57位。西方發達國家工人工資占到企業運營成本的50%,而我國工人工資僅占10%。
看來,勞動者勞多獲少是明擺著的。勞動者收入越低,生計也就越累。最累的人生科目,中國古人早就有過排列。古人說過,你要想一天受累,就請客;你要想一年受累,就蓋房子;你要想一輩子都受累,就討小老婆!
請客如今已經不再受累了,你不需要家裏的“買(馬)、汰(大)、燒(嫂)”(上海方言)了。想請客?下館子點菜不會累。但是,要想一年內蓋起房子,大多數人即便有了錢,也沒有那個權利——有宅基地的農民,才有建房自住的權利,對不對?然而,有權利蓋房子的農民,恰恰是個賺錢最少的族群。因而,農民的房子一年內也蓋不起來。以農民工的工資給全社會墊底的水平來計算,要攢夠蓋房子的錢,恐怕他們需要進城打工10年,受10年累吧?
再說了,農民宅基地上蓋起的“小產權房”,不能叫商品房,不能登堂入室地入市交易,像個“小三”一樣,是被打入另冊的。為什麼?因為農民的土地與政府冊封的國有土地不一樣,不是商品,更不能入市交易。這個“小產權”的集體土地,市民你想都別想,跟你沒啥關係。腳下沒有立錐之地的市民,想要買房,隻能去買商品房,也就是被政府封為正冊的大產權房子。這就是說,市民即便有錢,也沒有蓋房子的權利,隻能去買房子,對不?
對了,一旦你隻能買政府壟斷專賣的商品房,那就要受10年累也不止,比農民蓋房子還累。為什麼?因為房價高聳入雲,你買不起。但住房作為生存必需品,你買不起借錢也得買,按揭貸款就是借錢買房,借錢買房是你在寅吃卯糧。因此,20年按揭也就預支了你未來20年的收入。也因此,為買一套房子,需要你為國有銀行打工受累20年,不是嗎?
是的。你按揭買下一套婚房,還債要還到接近退休;甚至退休後,按照以房養老的政策,你可能還要繳械投降,繳出這套房子,才能有錢養老。媽媽咪呀!由此你突然發現,自己咬牙借錢買下了一套婚房,原本是為了明媒正娶的,怎麼弄來弄去,真的弄成了討小老婆似的,需要一輩子受累呢?
安居才能樂業,蝸牛也不能沒有殼。然而,僅僅房子這一門功課,就已經烤焦了你,更遑論其他人生科目了。為什麼房子能烤焦你?因為房價隻漲不跌。房價為什麼隻漲不跌?因為政府、事業單位與國企三位一體的食物鏈吃定了你。你為什麼能被權力吃定?因為“土地是財富之母”(配第語),“一切財產權利與政府權力都起源於地權”(斯密語)。土地一旦被政府全盤獨占,權力就吃定了你的財產權利。
可能你並不陌生,知道馬克思有個著名論斷,說的是“亞細亞方式”的獨特性。馬克思認為,東方式集權是建立在土地公有製上的,土地的國有製,是東方式集權的根基。他把不存在土地私有製,當作了解東方社會的一把鑰匙。馬克思所說的那把神秘鑰匙,指的到底是什麼呢?指的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也就是說,剝奪了地權,也就剝奪了公民的基本權利與基本財源。
“土地私有並可以交易,是任何一個社會最核心的經濟自由之一,也是個人權利、個人自由的基礎”(陳誌武語)。土地在中國曆史上,一直具有最大的投資偏好,“有土斯有財”的觀念根深蒂固。每當集權製度稍有鬆動,土地私有化就會暗潮湧動。豪強兼並與小農化的拉鋸戰,貫穿了整個曆史隧道。
集權王朝式微之後,清末民初的土地私有化程度,曾經前所未有地升高。比如,有數據顯示,1900年後的20年,全國土地的97%已私有化,隻有不到3%的國有土地。
亞當·斯密認為,窮人千百年來之所以窮,“原因在於窮人的權利得不到保護,甚至性命也沒有保障……窮人變富的根本原因,在於建立了保護私有財產的權威。”“住房是基本人權,是基本的社會保障”(汪光燾語)。由此可見,公民的基本權利、基本保障一旦被權力侵奪了,你受累就不是一天,不是一年,而是一輩子了。
農民之所以拚死護地,是因為土地是他的權利之源,財富之母。買房子之所以成了變相納稅,成了老百姓從政府手底下高價贖買自己的居住權利,也因為土地是權利之源,土地是財富之母。公民沒有了地權,也就失去了“財富之母”對你的基本權利的庇護,你吃苦受累一輩子,還有什麼奇怪嗎?
為什麼失去了“財富之母”,公民就會受苦受累呢?因為沒有真正的地權,農民就仍舊是個佃農;沒有真正的地權,市民也仍舊是個租戶。為什麼說農民仍是佃農,市民仍是租戶?你隻要打開自己珍藏的房產證看一看真相,自己一眼也能看得出來:燙金大字印的不是終極產權,而是有限的使用權!
誰都知道,使用權,不同於占有權、處分權、收益權、轉讓權、抵押權等等終極產權。使用權可以由租佃方式獲得,而終極的占有權、處分權、收益權、轉讓權、抵押權等等真正的產權,仍舊牢牢掌握在真正的主人手裏,對不對?
先說農民對於集體土地的使用權吧。“小產權”就是半拉子產權,不完全產權。農民在集體土地上蓋的房子,之所以不能叫作商品房,不能入市交易,含義就是隻有半拉子產權,不完全產權。為什麼沒有完全產權?因為農民隻有集體土地的使用權,並沒有完全的占有權、處分權、收益權、轉讓權、抵押權等終極地權。
這樣一來,我國地權的一個秘密,被你發現了:“小產權”土地,原來是依附隸屬於大產權土地上的;集體土地,原來是依附隸屬於國有土地的。也就是說,作為國有土地的儲備、替補、待定、派生的集體土地,根本無法與國有土地平起平坐、相提並論,不過是預備役的準國有土地罷了。
發現了我國地權的這個秘密,你怎麼能夠再證實呢?再證實也太簡單了:“小產權”房你不能買,大產權房你才敢買——兩種房子的權益差異不是明擺著嗎?集體土地不能入市,國有土地才能入市——兩種土地的權益差異不也明擺著嗎?未經政府征用,農地不能地盡其利,農房也不能物盡其用。僅從農房、農地的這個權益不完整與要件殘缺上,從農地、農房被歧視的弱勢地位上,就足以證實集體土地的“小三”地位啦!
一旦發現了集體土地不過是候補的國有土地,億萬農民也就不難發現,自己簽訂的土地承包合約,實質上仍舊是一紙土地租賃合約。為什麼?因為農民對農地並沒有終極產權,世世代代“耕者有其田”的夢想就仍是夢想。
再說市民對於國有土地的使用權,不也在你的房產證上載明了嗎?與農民使用土地但不是地主一樣,市民使用了國有土地也不是地主。文件上寫得明明白白,你繳納的隻是土地使用權的轉讓金,而不是買斷了地權。房子是你買的,沒錯,但地皮卻是你租的,最長的租期才70年,僅一代人的生老病死周期而已。
同樣的道理,農民作不了土地的主,市民也作不了房產的主。誰作主呢?或拆,或搬,或征收,全都是政府替你作主的。為什麼政府能替你的土地與房產作主?因為你的房子坐落在政府擁有終極產權的土地上,政府作為唯一的、真正的、全權的地主,有權最終決定土地上任何構築物、附屬物的命運。
再說了,一幢僅僅占了半畝地的高樓裏,住著80戶房主,80個戶主怎麼平分這333平方米土地呢?試問每個房主,你們誰敢指認,哪4平方米土地是歸屬你家占有的?這種共租土地的房產,還硬要給80戶房主辦個70年的土地使用權證,不是拿你當小孩子忽悠嗎?
再說了,你那套房子能挺過70年嗎?國內平均的房屋壽命才37年,等不到土地使用期滿就該拆啦。你看到城市拆遷的現狀是,拆遷已經拆到不足20年房齡的房子啦,是不是?政府的規劃過幾年就變。任何時間,任何地點,一旦一場轟轟烈烈的拆遷改造運動再一次降臨你的頭上時,紅旗招展、鑼鼓喧天的那個陣勢麵前,你敢當“釘子戶”嗎?你能不乖乖地給地主騰出地皮嗎?
由此推斷,你按揭20年的婚房,還完按揭款之後,差不多也就該拆了。前邊說過,你20年按揭是20年受累,如此推斷下來,20年之後你還得重複受累。一套小房子為什麼要累你一輩子?謎底揭開,答案也昭然若揭了:房子是你的,土地不是你的。有房沒地的你,沒有完整產權、終極產權,因此,你手裏的那本房產證,其實隻是房產使用權證。也因此,你買下的大產權房子,骨子裏仍舊是個“小產權”房子,跟“小三”也差不多。
為什麼乍富還窮?
繁榮時期總是食物充裕與低廉的時期,否則就不可能出現繁榮;相反,蕭條時期總是食物匱乏與昂貴的時期……物價昂貴的年份工資低,物價低廉的年份工資高……必需品的真實價格,在蕭條時期是上升的,在繁榮時期才是下降的。
——亞當·斯密
如今就算你是一個富人,就算你懷揣1000塊錢開車出門,加一箱油,再吃一頓飯,你那1000塊錢還能剩下多少?再說一個窮人,你懷揣100塊錢進了菜場,買兩斤肉,買兩斤菜,再買兩斤水果,你那100塊錢找零後,還能剩下幾塊錢?
沒錯,眾多中國人的乍富還窮、假富真窮,首先表現在錢不值錢,錢不經花上——存款多了,吃肉吃菜吃水果卻少了;穿金戴銀多了,用水、用電、用氣、加油卻少了;房子大了,汽車新了,低廉充裕的生活必需品卻少了。玩著5000元的iPhone手機,卻不敢多打5分鍾電話;住著市價300萬的房子,卻要為5毛菜錢討價還價;開著幾十萬元的車子,卻要為5元停車費逃遁。看到身旁這些奇葩景象,誰敢說自己身上沒有呢?
為什麼我們會發生乍富還窮、假富真窮?因為“一個人是富有還是貧窮,是根據他所能享用得起的人類生活中的必需品、便利品和娛樂品的品質和層次而定的”(斯密語)。不是說一個男人有了一塊歐米茄手表,一個女人有了一個LV包就算富人了。更不是說,一個家庭把全部身家押在虛高的房價上,就能搖身一變,真的躋身“土豪”了。
什麼才是真實可靠的財富呢?“真正增加一國財富的,不是名義價值,更不是紙幣,而是低廉充裕的商品產出”(斯密語)。為什麼?為什麼昂貴的鑽石、手表、愛馬仕包以及虛高的房價,並不能構成財富主體呢?因為那些名義價值被虛估的奢侈品,除了滿足消費者的虛榮心之外,邊際效用並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