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假麵獅人(2 / 2)

“停!”我大喊一聲。

他仰起無辜的臉,越來越清亮的眸子溢出光澤,看著我定了一瞬才道:“嗯?怎麼了?”

我眉頭打結,不耐道:“你這是打算做什麼?”

“脫毛啊!”他睜大眼,好似我問了極為可笑的問題一般。

“額……那你裏麵還穿了衣服吧?”我有些汗顏地問,無論如何,我是不能接受一個陌生男人當著我的麵脫光衣服的,不長針眼才怪。

他輕笑了一聲,語氣正了正似乎打算正常說話:“阿藍,你還是跟以前一樣沒變嘛,總是那麼傻傻的容易上當,所以我從來不相信外界的謠言,那些汙蔑你的話,從來沒有入過我的耳。”

這下看著我的,是柔情似水的目光,不帶一絲輕蔑與不屑,不帶譏諷,不帶欺騙……

我不禁被他前前後後的萬般變化給怔住了,還有那一聲“阿藍”,是隨便能給人叫的麼,除了我爹,還沒人叫過呢,而且我爹那般叫我純粹是為了紀念我娘……

這麼被他一叫,我渾身都不大好受。

“怎麼,連你天哥哥都忘記了?”在我愣神的短暫時間內,他不知何時脫下了那身獅毛,甚至連臉上的假皮也給撕了下來,露出一張精美清俊的麵容。

我看岔了神,立在原地動不了,待他走到我跟前,伸出右手輕撩起我的垂發,我才驚醒般往後退了一步,警惕地看著他道:“你、你究竟是誰!”

其實我很怕心中的擔憂變成現實。

“阿藍啊,你說話不算數哦,你以前答應過我什麼你都不記得了?”此刻一張更加陌生而俊俏的臉展露在我眼前,竟叫我有些慌亂。

“你方才說,你是天……”聲音無意識地放輕放緩,語中瑟瑟,我在害怕,同時也在激動。

“跟我回家吧。”他頓了頓,說出這麼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什麼?”

“在外麵玩了這麼幾年,也該回家看看了吧,你爹,你姐姐,都在家等著你回去,還有我……”他垂下眼望著我,眸中流淌著的溫熱情緒一絲一絲滲入我心底,心頭頓時抽搐起來,澀澀的疼。

我紅了眼眶,酸了鼻尖,眼淚一瞬間模糊成一片,“天哥哥,你告訴我,阿爹,姐姐,他們還好嗎?”

話音未落,我就被帶進他的懷抱,頭頂上飄來他溫和無比的嗓音:“阿藍,你已經整整五年沒有這樣喚過我了,我……”

“對不起姐夫,我剛剛失言了。”我腦中一亮,瞬即推開了他,往後讓了幾步,企圖離他遠一些。

是的,我想起來了,他是秦天,我的姐夫——那個向我爹提親,新娘卻被偷龍轉鳳的風趣男子。他似乎徹底在我的世界裏消失了,而現在,又如一陣風般出現了。

他和我姐姐婁月成親時,我十五歲,姐姐十八歲,姐姐出嫁的前一晚突然跑到我房裏,用一種我永遠無法理解的眼神看著我說:“從小到大,因為你的病,阿爹對你百依百順,我也是能忍則忍,但是,這一次,屬於我的幸福,你休想再奪走!秦天是我的,永遠是我一個人的!”

那是我第一次聽到秦天這個名字,甚至,我完全不知道他是誰,是怎樣的一種存在,與我有特別什麼關係,以至於一向溫順知書達理的姐姐都變得如此激動,仿佛變了一個人似的,她最後看我的那種淒涼眼神,我這輩子都無法輕易忘記的。

後來才聽丫鬟們說起,秦天就是那段時間教我作畫撫琴的天哥哥,我竟連他的全名都不知曉。

他在教了我三個月之後直接向阿爹提親,說要娶我為妻,照顧我一輩子,那時我的怪病還沒能治愈,他以為我很快就會死去,於是抓緊最後的時間想娶我。誰料他當時話沒說清楚,阿爹誤以為他想娶的人是姐姐,就一口答應了,直到大婚之夜,才弄明白這一切。

然而那時已經晚了,姐姐是愛他的,她不肯離去,同時天哥哥為了姐姐的名聲著想,也隻能將錯就錯。就這樣,他成了我的姐夫,就這樣,我和姐姐之間,變得越來越不像姐妹,盡管之前也不大像。

後來再見秦天,我都不會再喚他“天哥哥”,隻尊敬地叫一聲姐夫,替他替我都找了個台階,免得尷尬——雖然我對他完全沒有其他想法。

其實主要是因為那時我心裏隻有天上哥哥,再容不下別人。

而幸好,他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