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綠相間的龜背遮天掩月,露出粗胖的頭尾和四肢,一條粗大的青色靈蛇牢牢地纏繞在龜蓋之上,蛇頭朝著月星,瘋狂地吐著信子。
夜幕下,玄龜靈界淡藍色的靈暈籠罩著整個虛彌山,氣象恢宏,星月皆為之失色。
“歎息!”
結成如此強大的靈界,即便道法深厚的葉定道此時也感覺有些疲累,聲音微顫。
聞言,眾人相繼收功吐納,調整紊亂的靈息。負責醫藥的小官也趕緊進入殿內給各司命官分發靈藥,助於恢複靈氣。
四大宗門的家主服過靈藥,稍作調整後,便各自起身,一齊走向殿外,查看靈界是否妥善。
隻見,玄龜靈界懸天,靈暈奕奕,隨月光灑下,遠處山頂的雪,傾瀉而下的瀑,崖邊奇形怪狀的柏,九仞城鱗次櫛比的屋頂,都似披上了一層淡藍色的紗,與九仞城的萬家燈火相輝映,恍如仙境。
而此時城裏的百姓和徒眾,也紛紛相攜起身,慶祝靈界的結成,談笑間甚是熱鬧。隻是這份熱鬧,唯獨少了道宗四大宗門之一的葉家!
玄宗葉府,此時卻一片慌亂。
葉府南院內帷,寬大的床上此時正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孕婦。孕婦麵色憔悴,渾身布滿皺紋,皮膚猶如幹癟的橘子皮,毫無血色,瘦小的身體隆起高高的腹部,像個光禿禿的山包。床邊有兩個女醫官和幾個侍女來回忙碌著,不時傳來孕婦痛苦的呻吟聲。
房門外一位身形修長,器宇不凡,又麵帶焦慮的英俊男子焦急地來回踱著步,因為緊張嘴裏不知在自言自語些什麼。此人正是玄宗宗主葉定道的次子,人稱“道仙”的葉無為。隻是此時,這位道仙早已沒了平日的仙逸和從容。
庭院兩邊則早已架起數攤藥爐,幾位有名的大夫正忙著配製催產和止血的湯藥,還有數名仆人幫著熬藥,盛藥,傳遞熱水毛巾,慌忙得不可開交。
“夫人,您再用點力……”屋內女醫官一邊喊著一邊焦急地揉壓衰老孕婦碩大的腹部。
“啊……”又一聲痛苦的尖叫。
房門外的葉無為聽後,心裏不禁一陣心痛,雙眼布滿憔悴的血絲,雙手緊握,關節處傳來沉悶的“哢哢”聲。
回想曾經,葉無為本是道宗百年難得一見的修靈天才,靈賦之高,同輩之人無人望其項背,道法之精深,即便當今的四大宗主,也不能與之相較,被道宗眾人尊為道仙。
葉無為生性淡泊,清高傲物,不理凡塵,卻與當時傾城絕代,溫婉淑麗和道法同樣出眾的江家大小姐江瑤一見鍾情。自此兩人互傾愛慕,不理俗中事,過著閑雲野鶴,神仙眷侶般的生活,成為靈州傳頌一時的佳話。
然而一切的美好在八個月之前,江瑤懷上兩人愛情的結晶時達到高潮,接下來的日子便是煎熬的開始。
懷胎三月,江瑤的身體開始出現衰老的跡象,一襲如瀑的青絲慢慢變白,細膩如玉的肌膚也鉤織起深深的皺紋,除了一日日逐漸變大的腹部,身體的其他部位卻變得愈加消瘦。之後醫官診斷,是因為胎兒瘋狂汲取母體內的靈力造成的。
為救妻兒,葉無為將半生精純的修為注入妻子體內並輔以靈藥方才穩住江瑤體內紊亂的靈息,但也隻能緩解衰老和疼痛。轉眼歲末,重冥將近,江瑤的身體衰老得愈加不可控製,單純的靈氣藥石已無濟於事,本是傾城的容顏也在一夜之間如同枯槁,身體早已虛弱不堪,才不得不妊娠八個月便提前催產。
然而兩日來,已到生命極限的江瑤也隻是相繼的陣痛,絲毫沒有分娩的跡象,仿佛腹裏的孩子算準了時辰,就在等待著今夜重冥的到來。
葉無為抬眼望了望天,見玄龜靈界已結成,這也預示著重冥雙煞即將降臨,便又連忙催促道:“華醫官,請您務必在子時之前讓夫人分娩!葉某在此先行謝過了!”葉無為抱拳施禮,語氣焦急而懇切。
姓華的醫官連忙應道:“定!下官一定盡力而為!”
天祇宮大殿外,葉定道望著遠處愈加昏暗的月星,淡然的臉上掛起一絲難以察覺的不安,平常人是看不出來,但也逃不過身邊多年好友們的眼睛。
東方乾宇捋了捋銀白色的胡須,輕聲問道:“靈界既已結成,雖隻能堅持一個時辰,但應該足以應付這重冥與月食的雙重煞氣,不知葉師弟又為何事憂心?”
葉定道收回目光,淡淡地苦笑道:“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過東方師兄!咳…犬子葉無為生性淡泊,一向閑雲野鶴,無心道宗事務,與江瑤成親後也一直無所出。實不相瞞,今夜重冥雙煞,恰是兒媳江瑤的臨盆之期,隻怕幼子……”說著臉上不由得掛起濃濃的愁雲。
聞言,其他三位宗主同是一震,臉上不約而同地掛滿驚愕。
千年不遇的重冥與月食雙煞,即便有玄龜靈界護持,常人尚能保不受損傷,但剛出生的嬰兒受煞氣之力,畸形生長,極有可能夭折。而此刻,江瑤的父親江沐溟,心裏更是說不出的痛惜。
轉眼子時將至,原本晦暗的月星隱上了一層紅暈,隨之黑色的煞氣飄蕩著灑向大地。隻是剛入虛彌山上空,就被玄龜靈界擋住消釋了。
而此時的葉府,卻更是慌亂。
“夫人還沒分娩嗎?”葉無為抓著華醫官的胳膊喊道,顯然已經焦慮到了極點。
華醫官麵露愧色,吞吞吐吐地答道:“回道仙,夫人力竭,已經無法自行生產。怕是…隻能服用縮宮散了…”。華醫官不敢正視麵前快要發狂的葉無為,欲言又止。
縮宮散乃道宗禁藥,用藥後藥力會強行激發母體全身的靈氣凝聚到子宮,使子宮急劇收縮強行催產,分娩後母體因靈氣消耗殆盡而香殞,為孕婦難產時保子棄母時使用。道宗認為此藥有悖天道,故列為禁藥,但醫家旨在救命,在征得病人同意時,也會偷偷使用。
“縮宮散?絕對不行…不行…”葉無為像是被晴天霹靂擊中了,喃喃地重複著。
“華醫官,請您一定要保住她們母子二人!還有一些時間,您再想想其他辦法!”此時葉無為焦急的聲音裏竟添了一絲哀求
華醫官無奈,隻好又轉身折回房內。
“夫人,您再用點力…”“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