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隱秘且偉大(1 / 2)

天之涯,海之角。四物被黑夜掩蓋,四處有液體流動,清濯的月光灑下,液體微微泛紅,濃稠的血腥堵塞人的鼻息。

這裏剛剛經曆了一場大戰,戰事慘烈,沒人記得戰事持續的時間,或許三天,或許七天,或許更久。隻記得太陽升起了許多次,夜晚降臨了許多回。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太陽都會照常依舊升起。戰事從焦灼到尾聲,最後的幸存者是一位中年人與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年。

中年人將昏睡少年抱於參天樹下,樹木枝葉太密,遮蔽了月光,樹木地處稍高,尚被血水染黑。

他從懷中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器具及一把匕首,將器具以星辰的方位擺好,雙手握著匕首舉過頭頂,以欲刺之勢,目視少年左側的胸膛。

“茲誩炏炎砳厸孖卄亖,”一串古老晦澀的文字從他的口中生硬的蹦出,他虔誠的看了眼半空高懸的明月,將匕首向少年的胸膛緩緩的落下。

忽然,狂風大作,吹起樹上的葉子,帶起地上的砂石。

樹葉落在中年人的眼前遮蔽了他的目光,砂石飛進血水,血水濺到中年人身上,濺到他血戰後仍一塵無染的白色長袍上,打斷了中年人正在進行的古老儀式。

中年人嘴角生出一抹氣極後的獰笑,撥掉眼前的樹葉,向著狂風,話語從齒縫間蹦出,“又是你!”

伴著他的話語與狂風,從遠處緩緩走來一位身著黑袍之人。興許是夜色太暗,無法辨認清楚他的模樣,但他到了,狂風自然就褪去了。

“天之初,地之始,人皇誕有兩子,長子生時黑夜如墨,便叫墨,次子生時四季更替,便叫季。長子性敏烈,次子性淳厚。兩子年幼時,一次人皇外出,忘記為兩子準備食物。兩子餓極,隻能食家中僅有雛鴿。雛鴿太小,何足二人食?季殺鴿,生飲其血,將肉奉與兄,兄墨烹其肉,獨食。”

黑袍人說話的語調很慢,聲音很低,但卻字字清晰,仿佛在講著一個很久遠的故事。

“人皇故去,墨為新人皇,墨本性敏烈,殘酷多疑,又憚季遠勝於自己的修習天地之元的天賦,故將季逐於天涯海角,隻能生飲獸血為食,以抑製他的天賦,並永世不得外出。”

黑袍人在樹下不遠的青石上佇立,仰望天上的月亮,仿若自語般的繼續說道,“真相止於流言,又經萬世流傳,季氏族人便成了隻飲人血的怪物,人人得而誅之。”

中年白衣人麵露駭色,用力看向黑袍人,想辨清他的模樣,說道:“這是我墨家世代相傳的秘密,你如何知曉?你到底是誰?”

黑袍人微微一笑,看向白衣人,說道:“我是誰?我是老人皇座前牽馬的小廝,是三百年前朔陽城裏買肉餅的小販,我是溫暖的人,也是厚顏無恥的卑鄙小人,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刀刃下的是和你流有相同血脈的宗親,是季家僅剩的血脈延存。”

白衣人看著麵前昏睡的少年,說道:“即便與我流有相同的血,他也是血族的後人,是生飲人血的怪物,是我人族最大的敵人,人人都欲殺之而後快。”

“真的是謊話說多了,最後竟然連自己都信了。元六十七年,天災無收,四顧無可食之物,那時你墨家先祖可曾少吃人肉?元九十七年天臨大旱,無水飲用,唯你墨家獨飲人血苟活……”

“閉嘴,我不容你侮辱我墨家先祖。”話語間,白衣人將手中匕首向黑袍人擲去。

也許是因為早已經曆了一場惡戰,白衣人扔擲匕首的速度很慢、也很隨意,可以清晰捕捉他從抬手到扔擲而出的每一個動作,緩慢的像是一隻提線木偶,隨意的像是扔出一塊石頭。

但就是如此緩慢隨意的動作,那隻匕首從他手中脫手而出之時仿若附上了萬鈞的雷霆,匕首在黑夜閃著如燒紅烙鐵般的熾光,拉出一道火舌緩緩向黑袍人飄去。

即便匕首上有可以毀滅一切的力量,這一切終究也會是徒勞的。因為匕首移動的速度太慢太慢,像是樹上飄落的一片葉子,任何人都可以輕易的躲避或者將它握在手中。

隻是黑袍人的臉上卻露出嚴肅的神情,他知道匕首之所以看上去很慢,是因為它移動的太快。快到上一瞬間匕首已到千裏之外,下一瞬間又回到原地,快到人的肉眼無法捕捉。

匕首在千裏之外與原地間往複,迅速集聚了河流大川,萬事萬物,足以毀滅整個天涯海角的力量。

白衣人之前便與黑袍人交過手,即便他全盛之時尚且不是黑袍人的對手,更何況早已經曆了一場惡戰。他無意於擊敗或者殺死黑袍人,他隻想殺死眼前昏睡的少年。但有黑袍人在,殺死眼前這個沒有任何反手之力的少年就變得無比艱難。

所以他扔出了手中的匕首,扔出蘊含自己畢生修為的最強一擊,像是一個視死如歸的瘋子,“我們三人同歸於盡吧!”他心裏默默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