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我,握著我肩的雙手充滿了堅定,自信和誠懇的力量,深深地直達心底。
一眼望去便是繁蕪落盡的上林苑,“我看到你和勻兒了,就在那裏。”
他跟隨我的目光轉首看去。
“她哭著靠在你的肩上,偎著你。你也是那般的溫柔嗬護,對她傾說。”
轉身,讓快滴落的淚滴被風吹逝。
“你哭了。”
“是風沙迷了眼。”
倔強地仰頭望日,白花花的太陽刺的我的眼淚彷如斷線的珠子,一顆一顆渾圓滾落。
他抬手為我拭淚,我側轉過去。
如此隻會讓我更加想起,他也曾這般待她人。
“既是風沙迷了眼,順著淚水滑落就沒了,為何還這般。”
“時間讓這粒風沙駐紮契合了,舍不掉又棄不掉,隻能任由它滋長著。倘若哪天血肉抵受不了風沙的侵襲,唯有忍痛剜掉。”
“你真舍得狠心剜掉這融入血肉的風沙?”
明顯聽見他隱忍胸腔的暗笑。
“有何不可!”抬起淚眼,投給他一個決絕堅定的憤嗔眼神。
好玩嗎?轉身就要走,卻被他從身後一把抱住,“放開?!”掙紮不開,隻能用吼。
“風華燃盡指間沙,我隻是很想確定這粒沙的寓意。”見我是真的生氣流淚,他竊竊自喜的神情也同我一般,轉化成悲傷。
“那洛侯爺確定的如何。”
他放鬆擁抱,讓我輕輕地依偎在他的懷裏,感覺到了他胸間的跳動以及耳畔的鼻息。
“勻兒對我的情意我怎會不理解不清楚,可我隻把她當成妹妹看待,盡一個兄長的職責去照撫她。”
“上林苑那天她獨自一人徘徊在瀛湖,我不清楚她發生什麼事,問她也隻是搖頭不肯告訴我。她又笑又哭,我看她那樣難受卻也幫不了忙。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告訴她,女子的眼淚是要留給最在乎的那個人。”
“她卻哭著問我,是不是第一次替人拭淚?我說是,她才笑了,點頭靠在我的肩上隻說了一句她好累。那天被你看到後就一直糾結在心裏,怕你誤會介意。漪波苑見你就聽到你喚另一個人的名字,我忍著所有想說的話等你開口,以為你會開口來問我。可你卻始終雲淡風輕,隻字未提。”
他摩娑著我的發,深深呼吸,淺淺笑談。
“原來我們都錯怪自己誤會對方,是我給你的安全感不夠才讓你害怕。”
我轉身麵對他,黒曜石般的瞳眸中映出我難言凝視的身影。
“你知道嗎,每當勻兒與我說起你時,笑如春花的臉露出的,滿是對你的崇拜與癡迷,深沉濃烈。我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隱藏在笑容背後的那份苦澀,她也是痛的,是守護凝望期翼能站在背後看一眼的痛。你是她心口帶著炙熱溫度又疼痛要死的朱砂,化成淚水才能停駐在你身畔,靠肩休憩。”
“我沒有辦法不去在意勻兒,不去在乎她的想法,做不到。”
握著蘸紅漆金的欄杆,‘噗咚、噗咚’魚躍龍門,攪亂了一湖秋水,碾碎了一地光影。帶著我流淌的淚水無聲無息剪影融彙,化成一縷輕煙。
“那你呢?”他扳正我的肩,要我直視他。
風穿過我們的中間,帶動起兩人各自的衣衫袍角,纏纏綿綿,分分合合,終又無跡可覓。
“勻兒與我的情誼早已不是親如姐妹便可闡述,在我最艱難灰暗的宮廷日子裏,是她不離不棄一直陪著我。有福同享有難她總是第一個衝出來,不去計較得失更不會去做傷害我的事。如今她困惑難受了我又怎能加重她心裏的傷?”
細語微瀾,殘陽徽墨。
蕩起漣漪的湖畔,曲水流殤。蔓延嘴角的微笑,摻雜著的是訴不盡的愁飲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