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網和被網
寫作依賴了電腦,離開電腦就像丟了魂兒,懶於思維,連幾百字的東西也不願意寫。知道在鍵盤上動哪個手指能敲出一個漢字,提筆卻忘字。寫作變得輕鬆了,卻覺得自己的文化水準正在一點點地降低。一旦電腦出毛病,比自己得了病還焦躁……它給你提供了方便,同時也控製了你。
自從跟電腦結緣,總有一種掉進陷阱的感覺。眼前是一個接一個的誘惑,比如:你正在使用的電腦永遠都是已經落後的東西,即便你到商店再去買一台新的電腦,等你把它搬到家,它就又落伍了!世界上有許多像比爾蓋茨這樣的商業魔頭,不停地發明出新的軟件,讓你老處在被淘汰的危險之中。誘惑你去追趕,去更新換代,他們從中則大賺其錢。
我趕得累了,決定守著自己的破電腦,就認當個打字員了。但仍然下不了決心當一個拒絕一切新事物的老頑固。這時候互聯網又出現了——讓你眼花繚亂,妙不可言!
網上深不可測,誰也不知道它連著誰,又通向哪裏?你的能耐越大,網就越大,也越方便。網上永遠有你看不過來的東西……漸漸地我又煩了,在網上耽誤的時間太多,有價值的東西又太少’魚龍混雜,真假難辨。更要命的是大家一窩蜂地都往網上擠,電腦常常吱啦吱啦好半天也上不去。很快,新的誘惑——寬帶網出現了,上網速度將提高一百倍,能讓網民享受到全新的網絡生活。
新的企盼有了,一種新的誘惑的鉤子又向我伸來了。網絡的魅力恰恰就在於不斷有新東西出現,為現代人描繪了一個又一個的夢。人是不能沒有夢的,因此很容易被誘惑。
“網”——這個字用得太妙了!它本來就是捕魚抓鳥的用具,是縱橫交錯的一種組織和係統。目前的世界都在網上,你要想進人這個世界,就要遵循這個世界的遊戲規則,到網上來。你有本事,就網住了世界。你沒有本事,就被人家的網網住。
人們把癡迷於網上的人叫做“網蟲”,這非常形象,令人不能不想到蜘蛛網。網上的蜘蛛是自由的,縱橫馳騁,閃轉騰挪。而被網住的蟲子,命運就不大妙了,或者成為蜘蛛的腹中物,或者被網纏死。也許就是基於這樣的憂慮,許多年來,我既擺脫不了電腦,又本能地排斥著電腦的控製。
因此,老感到自己的電腦生活是被動的,尷尬的。想丟丟不開,想追追不上。活著,變成了沒有終點的追趕。而且沒有退路,隻能往前趕。追趕並非是趕時髦,更不是要爭什麼第一,隻是為了不被排擠出現代生活。實際上,在網絡時代也不可能有第一。當今世界電腦界的一號人物、有電腦奇才之稱的微軟公司總裁比爾蓋茨,竟被一個英國男孩從網絡上掌握了他的信用卡,並用他的錢購買了一大包“諱哥”,通過網絡寄給了他。
——這就是現代網絡世界。想躲躲不開,想逃逃不掉。剩下的就隻有一條路:跟上它。
跟上它,是跟上這個時代的最基本的條件。現代人隻要活著,就無法不在網中。能夠選擇的無非是做個清醒、沉著的“網民”,或是成為一隻被網纏住的蟲子。
對黃山向往已久。人都是對自己沒有見過而別人又說好的事物心向往之,有了向往就要為這向往付出代價。
我們從淮北市乘大客車,曉行夜宿,緊趕了兩天才到達黃山市。第三天又坐了兩個多小時的車才真正進入黃山。終於可以擺脫那輛渾身上下嘎嘎作響的大客車了!帶著一身長途顛簸睡眠不足的疲憊,頭昏目眩,口幹舌燥,投人清秀清幽的黃山懷抱,再愜意不過了。在山道邊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登上空中纜車,十分美妙地一下子就飛上了黃山頂部。懷著一種對名山的饑渴,下午便把排雲亭、始信峰、猴子觀海、丹霞峰等山上的主要景點都看完了。晚飯後站在白鵝嶺上賞月,由於耐不住寒冷,早早地就回到在黃山不算高級但也不算低檔的簡易木板房旅館,和衣鑽進被窩。躺了一會兒,隻覺得寒氣侵身,起身把帶來的所有衣服都穿上,到服務台租了一條毛毯壓在身上。又躺了一會兒,還是抵擋不住從上下左右、兩頭中間襲來的陣陣寒意,又起來到服務台租了一件髒乎乎的棉大衣,總算湊合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五點鍾登上光明頂看日出。偏趕上太陽拿架子,磨磨蹭蹭,拖泥帶水,最後總算亮了一次相。令我感興趣的是人們對日出為什麼百看不厭?天天看,到處看,老也看不夠,難道太陽真的是一天一個樣子?還是尋求那種強勁的生命感?擁擠著,呼喚著,人人都想找到最好的立腳點、最佳的角度,抬著腳跟,仰起臉,抱著雙肩,耐心地等待著捕捉那輝煌的一瞬,讓自己刹那間飛騰融人那新生的“至大至剛至善至美”的境界。人對新的生命總是充滿了敬畏和期待。
日出之後光明頂矮了一截,人的山峰又移動到餐廳門前的坡地上。旅遊者像“文化大革命”中野營拉練的民兵隊伍,餐廳太小,需分期分批用餐。我們是第三輪,匆匆吃了點東西已經快九點鍾了,開始步行下山。
大家心裏似乎有一句話,但誰也不願意說出來,這就是黃山嗎?我們真的看到了黃山嗎?“名山留好句”——我們沒有見到“好句”、古跡、石刻,那黃山有自己值得驕傲的文化嗎?中國名山都跟宗教密不可分,這裏卻沒有廟堂,黃山的曆史和傳統是什麼呢?它靠什麼聞名於世呢?難道就靠那幾棵因名氣太大反而讓人看了感覺不太新鮮的迎客鬆?
名山欺客。說名山的壞話要謹慎,身在山中未必真正了解此山。山的名氣是人吹起來的,即使名不副實,也不是它的過。遊山最怕說泄氣活。也許是自己感覺不對,心情沒有進人最佳狀態,“景以情合,情以景生”嘛。
來到天都峰腳下,路分兩條:一條躲開天都峰直通山下。另一條幾乎是直上直下地插進白雲深處,窄窄的,隻能通得過一個正常人的身軀。旁邊有纜索,輕雲淡霧繚繞其間,看不到盡頭,真像從九重霄垂掛下來的一架天梯。朝拜天都峰的勇敢者變成一個個黑點,粘附在天梯上,緩慢地向上移動。看上去令人眼暈,天都峰果真是天上的都城?
我們這支二十多人的旅遊隊伍,隻有七個人決定上天都峰。 我是堅定的“上天派”。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個平步登天的機會,為什麼要放棄?很可能真正的黃山就在雲彩上麵,此次黃山之遊全靠這一登了!
上天之難不亞於下地獄,不敢上瞧,不堪回首。步步高,步步險。陣陣心跳,陣陣眩暈,陣陣驚悸。每每仿佛要被吞噬,終未被吞噬,反漸漸被奇幽峻險所融合。平步天梯是歲月的濃縮,越攀越有一種潔淨拔俗的感覺。奇石、秀鬆、雲海、野花,俯拾皆是,始終陪伴你左右,滿眼都是勝景妙處。這才是黃山!
用筆墨怎樣描繪它都不為過,都不會像它。此時,我想起一些描寫黃山的文字和繪畫,跟真實的黃山相比顯得造作、蒼白、淺俗、小家子氣。黃山之秀奇在於它一下子控製了你的想象力,這才是大自然的完美。
站在絕險的“鯽魚背”上,放眼四周的萬丈深穀,如霧海中漂浮著座座仙島,頓生“遺世獨立,與天為徒”之感。世間的一切,包括生生死死,都不值一提了。
“鯽魚背”是一條天街,走過去便是天都峰頂,我忽然呆住了——再怎樣敢想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奇景:是鎖的博覽會,是鎖的陳列館。
峰頂四周的欄杆和鐵索上掛滿了大大小小花花綠綠各式各樣的鎖:鐵的、銅的、方的、圓的、老式的、新式的、中國製造的、外國製造的、大得驚人的、精美絕倫的……這叫同心鎖一鎖同心。
結了婚或未結婚以及不能結婚的戀人們、情人們,經過千難萬險,登上天都峰,用一把冷冰冰的鐵鎖把兩顆滾燙的心鎖在一起,鑰匙拋下萬丈深澗。意思是說此鎖再也不能打開了,兩顆心也就永遠緊連在一起。天都峰作證,永生永世永結同心。
―兩個人的心真要那麼容易就鎖在了一塊,可真是太妙了!這是誰發明的呢?戀愛中的人總是充滿創造力,愛情最不需要教導。人世間最奇特、最深刻、最古老又最花樣翻新的就是男女戀情。這“天都鎖”又給愛情增加了一份神秘、一份浪漫,一份通神的高峰體驗。讓兩個人的感情達到體力、膽魄乃至命運允許達到的最高度。
這周圍的鐵鎖陣是那樣的強烈、真摯、壯觀,令人感動。好一座沉重的天都峰,它是座情人峰,有愛的磁場。站在峰頂,廓除煙霧,掃滌塵埃’感情得到淨化和升華。
愛情是高尚的,心裏裝著一個渴望,天都峰便成全了這“渴望”。難怪黃山上沒有寺廟,人們到這裏來不是為了拜佛敬仙。這是一座年輕的山,活生生的凡人世界。人們來是朝拜愛神,朝拜生命的。
可我們這幾個半老頭子,無一人帶鎖上山,顯得與天都峰氛圍有點格格不入。但很慶幸冒險遊了天都峰,才箅沒有白來黃山。
何謂小人?《現代漢語詞典》裏解釋為:“品格卑鄙的人。如,‘小人得誌’。”可悲的是小人多“得誌”。
“小人得誌”成了一種社會現象,形成一種很大的破壞力。
小人能量大。一個很好的單位,有一兩個小人撥命一攪,或到上級部門告惡狀,或在下麵公開搗亂,輕者使有功的變為有過,使好人變為灰溜溜心冷意懶的人,使好單位變為壞單位,人心渙散,效率大滑坡,由盈變虧,陷於不死不活。這還是輕的,重者能把一個好端端的人或企業毀掉……誰沒見過或聽過這種小人魔術?又有多少優秀分子沒有被這種小人魔術傷害過?
不管人們喜不喜歡“人治”,都無法否認領導者的個人因素對一個單位的決定性影響。換上一個好頭頭就可能使一個壞單位“起死回生”,撤掉一個好頭頭就可能使一個好單位“落花流水”。連美國人約翰奈斯比特都認為,個人的時代已經到來,承認個人的作用是“二十一世紀大趨勢”的主線,“個人可以更加卓有成效地左右社會的改革”。
既然能靠“人治”,也就可以靠“人亂”。小人攻擊的目標常常是那些對單位有“決定性影響”力的人物。對治理企業有方的人整治一下,企業還能不亂嗎?小人真有這麼厲害?
是的,一個小人的破壞力往往能勝過成百上千個好人的建設力。挨過整的人都有過這樣的感慨,到關鍵的時候,那些眾多的他曾信賴的,同時也曾信任過他、支持過他、從他身上得到過好處的人,都幫不上他,聽任一兩個小人鬧得天翻地覆。好人能背後著急,偷著說幾句同情的話,就不錯了。
好人怕惹事,而軟弱會助長邪惡。使當代社會有形無形有意無意地縱容破壞力,不保護建設力。不僅一般老百姓怕惹事,相當多的領導幹部也怕惹事。一出了事,不先懷疑告狀的,不先責怪鬧事的,總是先埋怨被告,一腔怒火先對老實人發。即便査清老實人是被冤枉的,也還是要說:“你惹他幹什麼?終究是無火不冒煙,他抓不著你一點影子也不敢亂告嘛!”真所謂“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
先告狀就沾光,所以惡人先告狀。俗雲神鬼怕惡,何況人乎?怕惹事就是怕小人。小人深知這一點,鬧事之前先把領導困在自己的效應場裏。早在許多年前,群眾就為小人總結出一句話:“花上八分錢,夠你忙半年。”現在打小報告的手法更先進了,意欲牽著領導鼻子走,先激怒領導,讓他發脾氣、講話、做批示、成立調查組,鬧得滿城風雨,先祭起輿論的大刀砍殺一陣。不論將來調查結果如何,小人先勝了一招。
小人最善於製造“運動”,利用“運動”。他們“沒有運動盼運動,不搞運動不會動”。他們相信,要使自己發達,最容易的辦法就是讓另外一些人倒黴。
不損害別人的人會經常受到損害,經常損害別人的人自己安全。正如癌細胞不怕好肉,好肉懼怕癌細胞一樣。
小人效應對人們的精神構成了最大的毒害。說真話並不容易,說假話卻並不困難,十個人敘說同一件事會說成十種樣子。於是社會上真誠少了,歪理多了。一件事有多少人參與就有多少道理,聽誰的話都有理,唯獨真誠沒有理。小人正是利用社會的複雜’利用人們對壞事的好奇心,不斷製造“轟動效應”。
好人說話做事講究人格,自尊自重,受社會的約束,也受自己的約束。小人沒有格兒,更沒有自尊自重的負擔,所以無拘無束,享受更多的自由,在以好人為主的社會上,小人無形中成了特殊的享受“優惠政策”的人。長此下去,不能不讓人擔憂,小人的隊伍會逐漸擴大。
何況’小人還不一定就是小人物。
各個階層都有小人——這也許就是為了維持人類的“生態平衡”0明眼人一看便懂,本文並不是在有意製造“小人恐怖”。
他有一個令人羨慕的職位:一家效益很好的大公司的常務副總經理,有兩套住宅,全都裝修得相當豪華。兒子當海員,女兒在外貿部門工作,收人都不錯。家裏積蓄豐厚,即便稱不上是富翁,也穩居富裕家庭之列。然而他無時無刻不覺得自己窮,最後發展到以老婆的名義注冊一個公司,從周圍比他窮得多的朋友們的身上詐騙了幾十萬元。事敗後,他毀了自己和兒子的前程,成了一個真正的窮鬼。
貪婪者不是因為沒有錢,而是因為心窮。心窮是真正的窮,窮到了底卻窮不到頭,窮此一生還會遺傳給後代。不信請聽聽我們周圍一片片的哭窮聲:
沒有資金呀,經費不足呀,快混不下去啦,工資發不出來啦……缺錢,缺錢,缺錢!有些單位虧損乃至倒閉確實因為有無法抗拒的客觀原因。但也不能不承認有些企業的頭頭成天嘴上喊窮,自己活得不窮。他們不管企業的死活,上任伊始先給自己買車、買房,派自己出國考察,把兒女安插到要害部門大撈特撈。因此工人們罵:“工廠難過年年過,廠長過得還不錯”,“工人玩命幹,掙了幾十萬,買個烏龜殼,坐著王八蛋!”這些人心如餓狼,前狼尚未吃飽就被調走,再上來一隻更餓的狼。那隻吃了半飽的狼到別處又變成一隻新的餓狼,於是有些企業老是擺脫不了狼的血盆大口。他們喊著窮,吃窮,窮糟!
哭窮哭得最凶的人不一定就是窮人。這叫心窮吃窮人,是窮人在製造新的貧窮。
還有經商運動。經商不足為怪,但是在中國居然形成了一個全民從商的大潮,這就成了少有的奇觀。從知識分子到機關幹部,紛紛往商海裏跳,仿佛隻要敢跳下去就能成時髦人物,不下海就活不下去了。其實誰的家裏也沒有到揭不開鍋的地步,蓋因心窮。不論在什麼場合,是一些什麼人物的聚會,不出十分鍾準保要談到錢,而且有個冠冕堂皇的理由,關心經濟問題。這究竟是活躍的商業新氣象,還是表達了心對金錢的饑渴?
正是這種心的饑渴使金錢很容易就操縱了一場場近乎全民性的倒錢運動,如:炒股票、造假品、五花八門的欺騙……無法統計全國有多少騙子,使用了多少騙術,欺騙了多少人,幾乎每天都可以從報紙上看到有關這類案件的報道。數年前我曾想積存這方麵的資料,看看騙術到底有多少種,後來存不勝存,材料多得無處堆放,隻好作罷。
戚戚於貧賤,汲汲於富貴,虎視眈眈,其欲逐逐,“爭名於朝,爭利於市”。急於求富、羨富、諛富,貧而諂,富而驕,或誇大貧窮,或誇耀富有,同樣都是心窮的標誌。
古人講“不患貧而患不安”,窮得緊張兮兮、坑蒙拐騙,窮得丟了格失了度、失了自尊和自信,什麼事也不敢信,什麼人都敢懷疑。我們真的窮到了這步田地?
也許是窮怕了……按理說能讓窮人怕的事情不是很多,俗話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喜歡怕這怕那,怕搶怕偷的是富人。有錢的人最怕不知什麼時候會變成窮人,所以他們鬧騰得也最厲害。時下的“心窮現象”使整個社會都染上了一股窮氣,這對發展經濟並無好處。當今世界弱肉強食,哪個發達國家有耐性傾聽一個窮國申訴自己的不幸?富人跟窮人打交道或做買賣的時候總會心存戒備,格外小心,即所謂“富在深山有遠親,窮在大街無人問”。人們喜歡說“本錢”、“本事”,有本才能賺錢,有錢才能做事。你成天窮兮兮的,心如餓鬼,誰敢招惹你?當然也不可像“大躍進”、“洋冒進”那樣打腫臉充胖子,裝富作態,那也是心窮的一種表現。
誰也不能否認中國人的生活水平和富裕程度已經有了相當大的提高,但許多人卻處在一種身富心窮的怪異情態之中。這不是改革開放非要經曆的階段,更不是我們民族的傳統心理,我們的傳統是守得住貧,耐得住富。貧而不拙,富而不貪;達不足貴,窮不足悲。歐陽修講:“唐之詩人類多窮士,少達而多窮。”然而不論當時還是後代人,都覺得唐代的詩人們很富,即便他們身上錢不多心裏都很富。富有的心靈放射出輝煌燦爛的光芒。李白固然可以豪唱“千金散盡還複來”,幾乎在窮困潦倒中度過了一生的杜甫對金錢也有一種平靜的情致和幽默:“糝徑楊花鋪白氈,點溪荷葉疊青錢。”岑參甚至在囊中羞澀,欲飲無錢的情況下,仍可以拿自己和酒家開玩笑:“道勞榆莢青似錢,摘來沽酒君肯否?”哪有現代文人的錢包這麼充盈而又活得這麼戚戚不安、心浮氣躁?
“心窮現象”也並非商品經濟的必然產物。在美國有相當多的人從銀行借款買房,債務要背十幾年甚至幾十年。如果中途換工作搬家,要賣掉原來的房重新買房,又得背新債。也許終生都要背著債務生活,工作還不是鐵飯碗,隨時都有丟掉飯碗的可能。丟了老碗,再找新碗,他們活得快樂,對未來充滿信心。連睡在地鐵站裏的流浪漢,眉宇也有一種人的自尊,別人是不能對他們輕蔑的。不犯愁,不哭窮,不容別人輕侮,這是一種什麼心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