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覺得自己的心再一次活了過來,三年了,自己在軍營中呆了三年,過的仿佛是茹毛飲血的生涯。她不敢去想三年前的那個夜晚,更不敢去回憶那個名字,在她的心中,那個名字早已和自己的心一同在那一夜死去了。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愛不愛蕭勤,但是她每每在有月亮的夜晚,總會想起自己和蕭勤獨處的那一夜。那一夜,夜涼如水。她披散著頭發在他的眼皮底下納涼。那一夜他們說了許許多多的話,無情,或者有情。
他的眸子好似有一把火,將她整個兒燒了起來。
她甚至記得他吻她的每一個細節。熾熱的唇一觸碰到她的,便再也抵擋不住他內心的熱情。她輕輕啟齒,幾乎是默允他的唇舌進一步地攻城略地。雖然羞到麵色通紅,但是每每想到此處,她就忍不住渾身發燙。
蕭勤,蕭勤若是沒有死,她與他,還有在一起的可能麼?
嵐畢禹竟親自出城去迎她。
阿離有些受寵若驚,掀開馬車的垂簾向外望,帝王出城,隨行的人呼啦啦跟了幾裏開外。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不大不小的疑惑。嵐畢禹並未說自己出城接的是阿離,隻是說,是一位從邊陲來此,頗有戰功的統領。
那名駕車的士兵年紀尚小,還未曾見過如此浩繁的陣仗,早已嚇得跪在地上,觳觫發抖。
那就是他們邢國的君王?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君王,像一個永遠都猜不透的謎語一樣,有一雙深邃的黑眸,望向人的心底,仿若瞬間便能洞悉你的全部。
他伸出手,將阿離從不起眼的馬車中牽了出來,在場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氣。
這位據說有奇謀良策屢建戰功的統領,竟是位年紀輕輕的女子!
“……”當著那麼多人的麵,她不知當叫他父親好,還是君王好。隻是呆呆怔了怔,見到一片黑壓壓的頭顱衝自己低了下去。
“這種感覺可好?”嵐畢禹輕輕笑了起來。他雖說已過不惑之年,卻保養得極佳。一張年輕時極為出色的麵孔,至今仍俊朗如初。
說起來,阿離的相貌,瞧得久了,竟有些神似於他。
此刻她站在邢國至高無上的君王身側,與他同享著萬人朝賀的勝景。無人敢有任何不敬的顏色,一個個卑躬屈膝,麵色惶恐。
她順著父親的問話點了一點頭。“很好。”
嵐畢禹看了她一眼,仍舊握著她的手,高舉至額前。“這便是我最愛的女兒,今日我要設宴為她接風,另行封賞。”他已經為她取了一個封號,叫“垂陽公主”。“垂陽”二字,寓意頗多。
嵐畢禹膝下子女並不算多,兩位公主,尚待字閨中,還有兩位皇子,也年紀幼弱。這一位看起來美麗得好似水中芙蕖的女子,聽說是嵐畢禹年輕時候,和一位不知名姓的他國女子所生。自幼便寄養在他處,即使來過布隆兩三回,也住不長久。
卻不知曉,這位名不正言不順的私生女,竟會是所謂的女統領。
據說,這名統領的名聲在外,赫赫傳遍了整個邊陲。
連帶兵的王將軍,都對這位年輕的統領言聽計從,是以三年來,邢國邊境安定,百姓安居樂業,國力比之三年前大盛。
嵐畢禹素來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什麼男尊女卑在他的眼中統統是狗屁。就連許多年前,和蕭朗的約定,也不避敵我之嫌。
他喜歡有野心有成就有一顆聰明頭腦的人。
不論那個人是誰。
即使不是自己的兒子又如何,他在阿離眼中看見的那份淡定和從容,是自己幾位子女中最出色的。
她在軍營中度過了三年,比三年前的少女更加成熟了幾分。清麗的五官隱隱有了威嚴的架勢,仿佛一朵美到極致的聖潔之蓮,不容他人逼視。
他喜歡這樣的女兒。而不是三年前那個傷心欲絕毫無方向的稚嫩少女。她不是任何人的棋子,也不是任何人的附屬,她要做她自己,那個藏在麵具背後的真實的阿離。
從最低的塵埃處,漸漸攀援而上。她的成就,完全是她一人之力。
嵐畢禹突然間便有了一個決定,隻是,麵前的這個年輕的女子,能否擔當起這樣的重任?他還需試她一試。
“一路上可算辛苦?”他命阿離與自己同乘一駕,她有些不自在,自己渾身塵土,而他的龍攆鋪展著明黃色的軟墊,被她一身灰塵弄得十分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