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賣文稱米(1 / 3)

後記:賣文稱米

星河

幼年時代的潛質

有時候自己也對選擇職業寫作這一行感到奇怪。翻揀童年時的性格特征,說不出哪些屬於作家潛質:理想主義,敏銳的觀察力,細膩的感覺,對世界充滿執著的好奇……好像哪樣都有點,可哪樣又都不多;而這些特點好像既可以朝文學發展,也可以朝科學發展。隨便回憶兩條,也許能說明問題。

先說理想主義——

小時候常能看到朝鮮影片,比我大些的人應該都為《賣花姑娘》流過淚。這裏我要說的是另一部影片,名叫《金姬和銀姬的命運》,故事如下:

戰後日軍撤離,一位朝鮮父親抱著一對孿生女兒行將倒斃街頭。這時來了兩名青年,他就一人托付了一個。

先說銀姬。那個青年帶著她很容易就到了南朝鮮,結果那孩子從小就流落街頭,吃苦受難,長大後好像還淪落風塵(估計這是我的想象,朝鮮電影不會表現這個),總之一生受苦,暗無天日——在我的印象裏,無論白天黑夜,南朝鮮的天都是陰沉沉的!

再說金姬。那個青年背著她翻山越嶺(手扒山岩的特寫讓我至今難忘),終於來到北朝鮮。這一段我記得相當清楚——北朝鮮的天都是陽光燦爛的!一組鏡頭:父女倆馬上被接到醫院;白衣天使的特級護理;父親流下了喜悅的淚水……後來,金姬穿著新校服高高興興地上了小學,上了中學,上了大學……

大部分故事都忘了,可我清晰地記著一點,幼小的我(可能剛上小學)在心裏發下一個狠誓:這輩子一定要消滅資本主義製度,鏟除這世間的不平,把紅旗插遍全世界!

大可不必與意識形態過多地聯係,這種宣傳不是社會主義國家獨有的,好萊塢也每天都在輸出美國的主旋律。因此我至今認為,這是一種極為質樸的理想主義,而這一生活態度伴我至今。我在大學時代曾經曆過對一切規則和秩序的顛覆與嘲弄,但我始終認為自己仍是一個內心充滿了理想主義的人。

再說所謂“對世界充滿執著的好奇”——

幼兒園,老師教小朋友使剪子。可我怎麼也不能剪出一道筆直而光滑的直線——兩片刀片是錯開的,怎麼可能剪出沒有毛邊的光滑直線呢?假如兩刀正對也許可以,可現在它不是……我百思不得其解,在想明白之前始終不能剪齊。好容易學會了剪直線,又不會剪圓了——刀片明明是直的,怎麼可能剪出曲線呢?這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結果又一直不會剪曲線,過了好久才剪出完美的圓。

小時候就是這樣,寧可無視事實的存在(那麼多人都能剪出整齊的直線和完美的圓形),也要把事情後麵的道理想清楚。

——現在認真想來,這兩點都更應該使這個兒童發展成一名科研工作者。而且在當時的輿論環境下,我也一直立誌做一名科學家,幾乎沒想過當作家。

結果我成了一名科幻作家。

職業寫作的理由

出校門時正趕上經濟放緩,兩年的時間什麼都幹過:電腦公司業務、建築工程監理、醫療儀器推銷、甚至拉讚助的冒牌記者(職業行為,我本人不是騙子),還在國企幹過一個月,現在說起來恍若隔世。我並不喜歡述說這種所謂創業史:挨餓,受凍,兜裏隻有若幹硬幣……有段時間有些人特別愛作這種秀。對我來說,這隻是一個不可回避的曆史事實。我基本上是寫了五年以後才完全靠稿酬維持生活的,而且我自以為還屬於比較認真而非純商業化的行列。

我對科幻文學的迷戀完全出自少年時期的熱愛。十年以前,科幻在中國經曆幾起幾落後已近沉寂,而我對科幻也差不多徹底絕望了。這時候,我遇到一個對我影響極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