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2004年,我從原單位辭職,應聘到江蘇省一家大企業做外貿部經理,從鐵馬秋風的塞北來到了杏花春雨的江南。

我夢裏的江南,被唐詩宋詞渲染得美倫美免的江南.終於完整地呈現在我的而前!遺憾的是,它已經被商業氣息改造得麵目全非,到處工廠林立,高樓煙囪拔地而起,“小橋、流水、人家”的意境旱被圈進了園林裏,讓我好生失望。但是,春天裏一望無際的金黃色的油菜花,還有大片如霞似雪的桃花,還是給看慣了西北風物的我以極大的震撼,讓我激動不已。

孫紅雷主演的電視劇《潛伏》創造了中閏多年來諜戰片的收視新高,一時萬人空巷。剛到江南,我感覺自己突然間變成了“餘則成”,成了與“上線”失去聯係的“敵占區”的潛伏者,一個連自己都覺得“身份”很可疑的人。白天帶著同事們在商場上到處打拚,在世界各地東奔西走,隻有一個人的夜晚,才意識到自己曾經是一個多愁善感的“詩人”。以一顆敏感的“詩人”的心混跡於一群斤斤計較、衣冠楚楚的各色商人中間,又別扭又無奈,但我還是努力著不露聲色地調整心態,去扮演好自己“偽裝”的角色,以免漏出“馬腳”。這讓我曾一度想把自己第二本詩集命名為《潛伏在江南》。多麼戲劇性的人生。知道我寫詩的朋友叫我“儒商”,讓人哭笑不得。

到江蘇後,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巨大的工作壓力,讓我像打了一劑高濃度的強心針一樣瘋狂地旋轉起來。2005年,我出差14次,其中出國8次。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現在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當初是怎麼熬過來的。

在江蘇12年間,我的外貿團隊從3人發展到現在的20人,出口業績從上百萬美元一度增加到近兩億美元,創造了意想不到的奇跡。為此,我獲得了“張家港市十大傑出青年”和“張家港市勞動模範”稱號,但我自認不是優秀的商人,應該是老天眷顧了我的勤奮和磨難。

沒時間寫作,沒精力寫作,沒心情寫作,這就是2(X碎年到2008年間我的創作情況。2009年春天一個平常的下午。我在網上夢遊,無意間輸人了自己的筆名“伊農”搜索一下,一個帖子跳了出來。是幾個詩歌愛好者在聊天,有人發牢騷說現在的詩歌爛得一塌糊塗,其實還是非常懷念朦朧詩時代北島、顧城、伊農、舒婷那些優秀的詩人。顯然,他們錯誤地把“伊農”的年齡憑空加了20歲,還把我這個籍籍無名的小詩人當成了“大腕”。他們到底在哪裏讀過我的詩?據我所知,除了自己,至今還沒有發現其他筆名叫伊農的詩人。

雖然有自知之明,但這次意外的發現對我的刺激很大。已經幾乎5年沒寫作了,天南地北地至今還有人記得我的作品,評價竟如此之高。上帝的失誤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命運,普通人的錯誤依然可以。我懷疑這是冥冥中詩神對我的諭示,要我繼續寫下去。即使世界上隻有一個知音,也值得寫下去!從那天起,作為“詩人”的我徹底蘇醒了。因此,也就有了現在您看到的這本《石頭,在如水的時光裏》。

眼下的詩壇光怪陸離,各種主張、旗幟層出不窮。唐朝沒見有那麼多“主義”,卻產生了中國曆史上最多的好詩。詩歌說簡單也簡單,說複雜太複雜。說簡單,“詩言誌”,源於真摯的情感,源於寫作者獨特的生命體驗,用獨特的、精煉的語言表達出來的美的語言就是詩。內容須是真的、善的、美的。如果硬要說出點什麼旗幟性的語言,20多年前看到的香港詩人藍海文老師主張的“新古典主義”,我十分讚同。

倔強的人容易被稱為“頑石”,我就是一個頑石一樣的家夥。在不算短的四十多年時光裏,這塊頑石經曆過洪水、雷電、暴雨、泥石流,在天氣晴朗的時候也蒙受著陽光、微風、溪流和漣漪的恩澤。洪水洶湧時也曾晃動過,但愛詩之心始終沒有動搖。它身上有汙泥,也有苔鮮,甚至野草,但初心不改,堅硬依舊。這本小小的詩集裏,有石頭的沉默與呐喊,感慨與抒發,希望它能為這個擁擠、嘈雜的世界,增添一份別樣的美麗……

2015年9月21日

伊農草於半閑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