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真相,在石頭裏呈現、夢陽
——讀伊農《石頭,在如水的時光裏》
夢陽
大詩哲諾瓦利斯曾經說過:“其實生命本無意義,我一向觀點如此。正是因為生命本無意義,但是又必須得延續下去,度過生命中的何一天,所以人們在精神中構造,或者爽快點地說,虛構出一個借以安生的體係,或者說,虛構出一個“家”。
如果真是這樣,那麼詩人伊農也在虛構自己的
“家”,他的“家”就在那些文字的背後,那裏:“到處是小橋/流水/楊柳風/或杏花雨”,為了營造那個“家”,以至於惹得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像讀長短不一的宋詞/偶爾/會陷在兩句之間/一時/竟不能自拔”——《夢江南》。
就這樣,江南在他文字裏詩意地棲居了。當然,從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是他的文字在江南詩意地棲居了。因為十多年前,他還在塞北,在那裏仰望黃河邊的落日,遠眺大漠裏的孤煙,用文字追隨著那——
“或飛沙走石/或月明星高/以刀為生/以刀為家/以刀為魂”的“刀客”,懷揣無限的向往,在文字裏尋找最能觸動心弦的:“一隻鷹/從岩槳裏/飛出來”,而且他還常常夢見自己“變成了一隻魔/在大火中/等待/橫空/出世”——《鷹》。那時候,他的文字就是這樣的,仿佛深秋裏,香山巔上那最耀眼的一抹紅楓.直逼人的心靈,然而——多年後他終於明自:“手中的刀/能斬斷的,往往是/別人的亂麻”——《刀客》,於是,在一個“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雪夜,他攜帶著濕流流的心和一身的傷痛,穿越了心靈的黃河與沙漠,在陽光的縫隙裏悄悄剖開歲月的掌紋,披著文字的蓑衣,一個人,把自己從塞北生生拔了出來,忍住眼淚,把自己移植到了江南的一座小城。
正是在這座小城蟄伏的日子裏,他的文字也慢慢淡去了那種砂石的粗物和峻增,隱遁了那種秋霜的凜冽與肅殺,仿佛在深山裏打坐了十年一樣,或者說是像被江南的紫砂壺浸泡後的秋茶,禪意的空靈開始在文字裏無聲地氮氫,再也沒有了那種“十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快意,也沒有了那種“仰天大笑出門去”的張揚,而是彰顯出一種智性的回歸、一種靈魂深處的內斂,卻又不失生機。他常常能夠從人人熟視無睹的一草一木裏發現詩意,並以充滿靈性的語言呈現出來:
雨後/金黃色的山洪/從春天的缺口/鋪天/蓋地而來刀迷路的詩人/被蜜蜂姑娘/領回了家
——《油菜花開了》
這樣的文字是怎樣的一種唯美呀,而最美的則是文字背後的那種性靈。這時候的他,讓我們深信“他底生命是極端內傾的,他底活動是隱潛的。他一生凝神默想,像古代先知一樣,置身靈魂底深淵作無底的探求。人生悲喜,雖也在他底靈台上奏演;宇宙萬象,雖也在他底心鏡上輪流映照;可是這隻足以助他參悟生之秘奧,而不足以迷惑他對於真之追尋,他底痛楚,是在炯波浩渺中摸索時的恐懼與仿徨;他底欣悅,是忽然發見佳木蔥籠,奇獸繁殖的靈嶼時恬靜的微笑。”(梁宗岱《保羅梵樂希先生》)
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樣的詩似乎沒有什麼深度,但是,這有何妨呢?因為“真正最具有深度的是純澈”(瓦雷裏),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的詩都是具有深度的,因為這種純澈不是借助於其它任何物的強力和麵貌,而是來自於詩人內心的深刻感悟與創造,都隻是描繪了他個人追溯諸多問題答案的精神曆程,他將自己的思維及精神創造的神秘結構以語言或美學的形式加以建構,來自於一種對於所寫主題在泉湧的紛紜事物中輕鬆自如地升華和再創造中的一種“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靈感的自發性和自覺節奏。比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