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我們是怎麼給鄧小平同誌出書的(1 / 3)

我們是怎麼給鄧小平同誌出書的

新聞

作者:周誌興

2014年8月22日是鄧小平誕辰110周年。

有機構約我寫寫鄧小平,真的不知道從何說起。

其實,在上世紀80年代末到90年代末的十年裏,我參與了不少與小平有關的文字和影視工作。例如,參與第一本《鄧小平》畫冊的出版,做鄧小平小女兒毛毛(鄧榕)著《我的父親鄧小平》的責任編輯,做12集電視片《鄧小平》的製片人,做鄧林的《鄧小平,女兒心中的父親》攝影畫冊的編輯及展覽策劃,等等。其中有很多有意思的故事。

為了《鄧小平畫冊》,我喝了很多酒

我問過紹明,老爺子看的是什麼書?他說,是古龍的武打小說

1980年9月,我進入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在劉少奇研究組一待就是7年,開始是編輯劉少奇選集,之後是撰寫劉少奇年譜。作為一個初入門者,這七年等於是在上學。

1987年4月,中央批準成立中央文獻出版社。記得批複的日期是4月15日,簽字的應當是鄧力群。文獻研究室抽調了秘書處的一位老處長李庚奇來籌辦出版社,他是中央辦公廳的老人,在周總理辦公室長期工作,當時已經57歲了。他不知搭上了哪根神經,從文獻研究室的近兩百號人裏,挑了我來幫他。

我那年35歲,當時我還是懵懂青年,處在混沌狀態,不知道自己能夠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李庚奇找到我,沒有做什麼深入細致的思想政治工作,我就上了他的船了。

回頭想也不意外,因為自己在劉少奇研究組做得有些倦了,希望換一個環境。當然,如果沒有這個機會,我還是會老老實實在劉組待著的。

中央文獻出版社這條船,當時還很不象樣。

國家給了20萬元的開辦費,在文獻研究室院裏的角落裏找了幾間房子,這條船起錨了。我和李庚奇招了幾個人,第一年好像是8個人,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沒有做過出版。就是像那句話說的,隻看過豬跑,沒吃過豬肉。

出的第一本書是《鄧小平同誌的重要講話》,小冊子,總共隻有兩個印張,但是開機就印了一百多萬冊,這本書賺了20多萬塊錢,算是初戰告捷吧。

而第一本有影響的奠定了出版社經濟基礎的是大型畫冊《鄧小平》。

其實,這本畫冊在出版社沒有成立時就開始編輯了,主要功臣是楊紹明。紹明是楊尚昆(時任中央政治局委員)的公子,1942年出生的他當時隻有45歲,他剛剛從新華社攝影部調到文獻研究室,在鄧小平研究組工作。那時的楊紹明,還有著青春活力,組裏有同事搬家,我看他賣力地往五樓上扛家具,真的感動了好一會兒。當時鄧組的組長汪作玲以及鄧組的周立平、冷溶、龍平平等,都為這本畫冊出了不少力。

楊紹明因為和鄧家關係密切,出入鄧家如履平地,所以拍了許多鄧小平的照片,編鄧小平畫冊時,他提供的照片大都是非常生動的居家照片。後來跟他熟了,我開玩笑說,你的照片好不說明技術好,第一是你的相機好,第二是你有機會,第三是你洗照片不要錢。

一次他說,到小平家去,老爺子正在看報,腳丫光著放在凳子上。紹明取出相機,說老爺子照一張,小平說,那我得穿上襪子去,紹明連連擺手:不用不用,就這樣好。於是留下了一個生動瞬間。還有一次,他拍下了一張小平正在讀書的照片,地點好像是在北戴河。很多人知道這張照片,都說小平同誌在認真學習。我問過紹明,老爺子看的是什麼書?他說,是古龍的武打小說。

很多照片很珍貴,有些是戰爭年代留下來的,有些則展示了鄧小平的家居生活。為了確保印刷質量,這本畫冊是在香港的凸版印刷製作的。鄧小平在晚年時,曾經深情表示,希望到回歸後的香港走一走,看一看。其實,在十年前,他的許多照片就到了香港。

那個時候還沒有電腦製作等手段,隻能是用原圖掃描,修版後再製版,隨時要和原圖比對,所以,這些照片的原版都運到了香港。工廠為了保證照片的安全,特地在車間裏焊了一個碩大的鐵籠子,每天收工時,把照片都鎖在這個鐵籠子裏,工人們也都非常重視這本畫冊的製作。

1988年,楊紹明特意帶我到香港看畫冊的印刷。那是我第一次到香港,也算是第一次到境外,還領到了500元置裝費,到北京的紅都做了一套西服。記得穿上這套西服到香港光大,王光英(光大集團創始人)見到我第一句話是:別看你穿了一套西服,一看你就是共產黨的幹部。

這本畫冊,是鄧小平生前看過的唯一一本《鄧小平》畫冊,這是毛毛拿著給他看的,我也見到他在這本畫冊上的簽名,字體還是遒勁有力的。那時,他83歲。

畫冊非常精致,照片也非常精彩。但是,怎麼把畫冊賣出去還能收回錢來呢?

一本大八開銅版紙畫冊,300多個頁碼,要賣多少錢呢?當時,文獻研究室主任李琦同誌親自兼任出版社社長,一個正部級兼任一個正局級,也算是奇觀。可是當時我們都不覺得怪。李琦可不是掛名的,為了定價,他和我們或者在機關開會,或者到人民出版社取經,用了整整九個半天。最後的定價是,平裝本45元,精裝本58元。在當時算是很高的定價了。可是,和成本相比,又很便宜,因為這本畫冊的成本也很高。

當然,主要原因是這本畫冊是由一個港商讚助印製的,我們不太考慮成本,所以拍腦瓜印了7萬冊。但是新華書店係統征訂情況很不理想,我現在記得的數字是沈陽市新華書店第一批報數是六本。

當時犯愁啊,又是不斷地開會想辦法。這件事甚至驚動了楊尚昆,他老人家當時不但管我們中央文獻研究室,而且主持軍隊工作。他說,不要急,我可以讓軍隊騰倉庫給你們。

可是,光有地方放也不行,還是要有人買才行。

我們分析,不是沒人買,而是很多人不知道。當時圖書發行的體製是隻允許新華書店係統一家壟斷發行,而由於種種因素,人找不到書和書找不到人的現象十分嚴重,於是就出了一個怪招,就是找各省的省委辦公廳係統幫助征訂。現在看,這種做法是不對的,因為似乎有攤派和權力尋租的嫌疑。那時看,也是不對的,是沒有遵守國家有關圖書發行的規定。所以,新聞出版署的劉杲副署長後來曾經專門召見我,嚴肅批評中央文獻出版社。不過,這時候我們的畫冊全賣完了,甚至還加印了兩批。這就是那個怪招的作用。

中央文獻研究室是沒有腿的單位,不像中組部、中宣部甚至黨史研究室,一直到縣都有相應的單位,而中央文獻研究室沒有。於是我們隻能找各個省委的辦公廳係統。當時我算是出版社領導層裏最年輕的,正好是冬天,我自告奮勇說,我去最冷的地方吧,就去了東三省。我那時是中央文獻出版社的辦公室副主任,這個副主任也是剛剛提拔不久,因為我一直算是研究人員,沒有行政職務。不過,臨出發前,中央文獻研究室主任李琦同誌找到我,說,你這次出去,為了方便工作,就以辦公室主任的名義,回來再辦正式手續。我有點發愣,從一般幹部,到副處、正處,好像隻用了一年時間,是不是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