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不停地下著,白茫茫的一片迷了人眼,潔白彌漫著世間,卻令人感到慌然不安。北風無情地刮著,悲呼哀嘯擊打著人心。
南疆戰場上,言醨一身銀甲戰袍,麵上覆著白色麵具,僅餘一雙冷漠如冰,卻晶亮如星的眼睛;她騎著踏雪白馬,睥睨前方的七萬敵軍,好似這天下沒有什麼能入她的眼。
素手緊握著韁繩,麵具下的紅唇輕抿。其實她在賭,賭自己對敵軍首領呼延立的了解,賭天命,更賭她自己的命。現在她手上僅餘三萬將士,可敵軍卻有七萬,力量之懸殊。
“鬼離,就憑你這點人馬也想打敗本帥?”呼延立打馬向前,不屑地看了看言醨,就算這鬼離用兵如神,可這勢力差距卻不能忽視;
言醨嗤笑一聲,執起手中的銀鞭猛地將呼延立甩下馬,收起鞭,瞥了一眼在地上打滾的呼延立:“口頭之爭有何用,吾能三千滅你三萬,亦能今日突圍,弑汝成河!”
“眾將士聽令,得鬼離首級者封王進爵,賞金萬兩!”呼延立目中殺意彌漫,該死的女人,屢次侮辱他,今日,她必死!
“後退。”言醨冷冷開口,三萬人開始向後退入山穀,她眼裏閃過一道光,事到如今隻有一條路可走,否則隻能一死,招來傳訊兵,耳語幾句,卻讓小兵吃驚跪下:
“將軍三思,這……這會讓將軍命喪於此的。”
言醨在心中歎了口氣,執銀鞭,將湧來的敵兵一甩而殺,終是硬起口氣,冷如霜劍:“本將的命令,你敢違反?去,否則我們都得死!”
“是!”
傳訊兵向後方傳信,言醨心裏湧起一陣不安,人馬在一點一點減少,錦衣已被汗水浸濕,額角汗漬點滴。不,她不能放棄,為了他,她不能輸。
飛身站在馬背上,墨絲飛揚,麵具上的血色鳶尾如魅似鬼,白袍衣袂在風中擺動,若像隨風而去。
“鬼離,你若投降,本帥留你全屍,如何?”
“可惜,吾不願留你完全!”言醨閉了閉眼,麵具下已是視死如歸,罷了罷了,以命還之吧!隻是那病弱的家夥,她還是放心不下,“冬韻,把穸琴給我。”
身旁一個背著琴的清秀女子一臉慌亂地看著言醨,穸琴可是以心頭血為祭,將軍竟為了那昏君做到如此地步:“將軍,您……不,我不給,屬下不能看著將軍去送死!”
“給我。”言醨的聲音有些沙啞,她知道冬韻是為了她好,可她欠那人的,她必須還,“聽本將令,穸琴給我。冬韻,我已經失去太多了,這世上也隻有你和夏弦兩個親人了,若此戰後我還活著,我們一起去遊山玩水,不在回到京都,若,若我命薄,你們便帶著我的屍首去求他給你們個安穩吧。”穸琴一出,天下殺盡,今生已無了,便護住能護的人吧!
言醨飛身掠過冬韻上空,將她背上的包袱奪來,打開錦布,一把暗紅色,金蛟繞之,玉銀弦的琴現出,令呼延立瞳孔緊縮。
穸琴!竟是弑盡江山萬裏的殺器穸琴!完了,一切都完了!
言醨落在沙雪之上,盤腿席地而坐,琴架在腿上,素手撥動銀弦,箏箏之聲低沉飄出,是一曲思鄉樂:
“花盡人未歸,浴血憤天垂,沙卷迷望眼,夢回煙嫋葉……(自創小詩)”柔韻的唱聲令將兵們心中一淚,多少年了,他們一直困於戰爭之中,未曾看一看家中是否安康,言醨的這首曲子唱出戰士們的心聲,許多人甚至扔掉了刀劍,號啕大哭。
言醨的唇開始泛白,弦劃破了指尖,血氣繞身,琴音倏爾化作利刃向呼延立劈去,千刀萬刃,一如陵遲之殘忍,呼延立葬身於黃沙之中。
她沒有殺那些士卒,隻是殺了匈奴將領,雖有穸琴,可她卻並不喜血腥。
心跳開始變急促,她,快撐不下去了。
“援軍,是援軍到了!”那是冬韻的聲音,是麼,可是為何援軍現在才來?算了,不想了,也想不下去了。
“醨兒,別睡!”昏迷前,那聲音竟是他!
……
涼水從頭上澆下,言醨被刺激得驚醒,入眼是一雙金絲朝鳳繡鞋,
“喲,瞧瞧,咱們風華絕代的宸王妃,英姿颯爽的鬼離將軍,如今怎如此狼狽呢?”嬌媚的聲音卻掩蓋不住醜陋的嘴臉;
言醨聞言,心中驀然一頓,腦中迅速閃過一道光,卻沒抓住,她猛地抬頭,眸中的冰寒鎖住柳心怡的臉。
被言醨的冰冷視線緊盯住,柳心怡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心中一陣惱怒,有什麼好怕的!現在的言醨不過是她的足下蟲而已,如是想著,柳心怡身披金錦鳳袍,麵帶柔笑地走進言醨,伸手撫上她的臉:“嘖嘖,這副皮囊迷倒天下多少人,連本宮一介女子也看著動心,言醨,你說,這臉若是我的,該如何?”指甲嵌入言醨的眉角,血珠滑過蒼白的臉,愈顯妖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