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允過來看過後啟一回，見她傷了眼睛，第二次帶了好些丹藥過來。
後啟冷冷淡淡的，與將允說道：“我用不著了。帝君帶回去吧。”
“怕是要好了。將允，你何必還來這裏呢？”後啟道。
將允瞅著後啟瞅了半晌，道：“我來，便來了。”
後啟坐直了身子，道：“你可知少辭被剔掉仙脈時想的是什麼？”
將允眸色意味不明。
“她不後悔喜歡你，卻後悔遇見了你。”後啟悠悠說完這句話，摸索著茶杯潤了潤口，“可若是沒有遇見，又哪來後頭的那些事呢？”
將允靜靜吸了一口氣。窗外的竹子被凜冽的風刮著，簌簌落了幾片葉子。
他該是知道的！
“若是沒有藍卓那些事，你可願——”
“不會。少辭之於帝君，不過是螻蟻。帝君之於我，也權且是個熟悉而陌生的神仙罷了。”
茶涼了。
他想，他一開始就是輸了。輸在他這樣一個身份上？或是輸在他與少辭在瀾羲宮相伴的千百年裏？
“那，他，待你如何？”
後啟微微笑了，道：“如何不如何，與帝君有什麼關係呢？”
她隻管陪著他就好。在這萬萬年的時光裏，陪著他，足矣。
未玖近來總是出去。後啟問，也不願回答。他眼底的疲憊淺淺的，後啟知道有些事要發生了。
那日未玖回來的時候，後啟坐在院中等他。薄涼的月光灑在地上，有些冷。
“碎和的魂魄散去了。”後啟道。
“萬物相生而相克，未玖，隻有父神的神力才可以壓製鬱魔裏境的濁氣，對不對？所以，碎和隻是提前羽化了，你也會一天天衰弱下去，是麼？”
未玖在原地久久不動。
“前兒個我去遙碧嶺了。剛巧碰上有神仙殺她滅口，為的是塗靨陣。那神仙，是扶策。我原本打算讓他永世輪回不得救贖的，一想，又把他封印在迷川沼澤了。那事兒，我跟丞燁也說了。”
後啟終於停下來，未玖還沒有說話。
“我想知道，未玖，你還有多少時間？”後啟又問。
此後天君由太子繼任。蓮柒找回了化作一團泥鰍的姐姐。丞燁與禍影去了凡間。後啟聽未玖閑聊的時候，問：“你說，蓮柒是藍卓同母異父的兄妹？”
未玖點了點頭。
這時一個男童過來，端著一盤糕點，給未玖：“爺爺吃。”
又給後啟：“祖宗奶奶，吃。”
傳言太華山的雨泠花是父神執念所化，鬼界的若塵花是碎和魂魄所化。這個男童是若塵花精，碰巧沾了後啟的神息才開了靈識。後啟本不在意，後來卻發現，若塵花精可以淨化濁氣。
她想，是不是，花精多一些，未玖是不是就可以晚一些走？
太華山又下了雨。初春的雨，有些冷。
未玖跟後啟說，等他回來，或者等等他，再忘掉他。
當鬼界的若塵花精儼然發展成一個族群，當時光跨過萬年的溝壑時。後啟遊走四海八荒，踏遍六界，終於在迷川沼澤看見了熟悉的影子。
那是一個男孩，身量知道後啟的腰部。他的眼睛，鼻子，嘴，連同說話時的樣子和記憶裏的那神都很像。
他問：“你是誰？”
“你什麼時候會記起來呢？或者，永遠也記不起來？”後啟那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