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拜堂找我,放過師兄(六)(1 / 3)

拜堂找我,放過師兄(六)

傾城戀

作者:路過而已

“姐姐,你不高興嗎?”

我在京城遊走了一大圈,青樓楚館,實在是提不起那個興致。路邊的茶肆,有個瘦小的小女孩拉了拉我的衣角,她抱著一架比她人還高的秦箏,滿眼期待地說道:“我彈個曲子讓你高興好不好?”

我扯了一下僵硬的臉,說:“姐姐隻是有點累。”

小女孩放下秦箏道:“姐姐,你聽我彈一首吧,求你了……”

她擦著眼淚說她很餓,她的娘親被妖怪吃掉了,所以隻能流落街頭,靠彈琴賣藝為生。

我右眼皮跳了一下,怎麼可能,天子腳下,又是術士會,怎麼可能有妖怪吃人,心說有玄門在呢,卻還是塞了她一錠銀子,找了個空位坐下。

反正我也沒地方可去,就當是消遣了。

“小二,來壺茶。”

扔出身上最後一點錢,我後悔剛才不夠淡定,等國師老頭給個封號發個年度最佳通靈師獎再跑也不遲啊。

越想越痛心,我竟然趴在桌上聽著曲睡著了。

然後我做了個噩夢,夢見了白櫻。

我使出渾身解數,努力跑出了京城,可還是被白櫻抓住了。

她滿臉淚痕,神情淒迷地掐著我的脖子哭:“小梨兒,你這個狐狸精!你憑什麼和我搶男人?子沉他是我的,你去死,去死……”

我一身冷汗,生生地給嚇醒了。

睜開眼睛,看到一張風情無限、豔色撩人的臉,正衝著我冷笑不已。

“白……白……”

我舌頭打結,白櫻示意我閉嘴,否則就把我下巴卸掉。她捏住我的下巴,逼著我吃了一瓶奇苦無比的藥粉,任我在床上打滾。

“喀喀,你喂我毒藥!”

“不知好歹,我掐死你。”

我忍著滿嘴的苦味,怒目而視。

“還難受嗎?”兩相對望,白櫻的語氣軟了下來,慵懶清甜的聲音裏埋藏著淡淡的關切,我耳根發熱,慌忙低下頭去,探了探胸口,隨著苦味在嘴裏擴散,氣悶的感覺也一點一點地消散了。

她說,那個帶著巨大秦箏在茶攤賣藝的丫頭是隻鳥妖,以啄食人的內髒為生,我在聽曲的時候被算計了,若不是她大發慈悲地把我撿回家,我很有可能要暴屍街頭,還是心肝腸子被掏空了的那種。

多厲害的妖,我看不出來,白櫻卻能看出來並把我給救了?

這是奇恥大辱啊,不需要別人笑我,我自己都覺得可恥。

“喀,我太疏忽了,真沒想到……真沒想到現在的妖都進化了……”

我老臉掛不住,白櫻則轉過身去,毫無收斂地開始大笑。

笑夠本了,她才道:“弦音說得對啊,小梨兒看上去一臉機靈相,實則滿腦子糨糊,說什麼她都信。哪有什麼鳥妖?明明是你逞強和素妗鬥法,靈力流失得太快而不自知,昏倒在路邊了!”

“……”

我頭疼,嗓子也疼,不想和幻宗的人說話。

白櫻嫌我氣得不夠狠,她俯下身來,修長的手指按在朱唇上,哧哧地笑:“怎麼?要斷氣了?我給你一口真氣如何?”

說著,輕浮地往我臉上吹了一口熱氣。

我燒著了似的推開她,尾音猶有顫抖:“你幹什麼?”

“替你吹掉臉上的藥粉啊。”

白櫻嬌笑著舔了舔嘴唇,渾身上下散發著“姐姐我就是秀色可餐”的曖昧氣息。

太賤了!

如果我是男人,早就撲上去撕光了她的衣服讓她徹底笑不出來。

無奈我是個女人,再討厭也不能付出行動。

我不動聲色地往床邊縮了縮:“多謝白姑娘關心。天色不早,我該回房休息了。你的救命之恩我會記下的,告辭!”

“喂!”

白櫻叫我。

我拉開門沒命地往外跑,跑了一會兒又回來了,咬牙切齒地坐回床上,喘氣。

他奶奶的,這是我的房間!

如果說一開始白櫻還有所收斂,現在已經是笑到上氣不接下氣了。有那麼好笑嗎?我定定地看著她,道:“白櫻,你的嘴要笑歪了,一點女人味都沒有,難怪簫掌門不要你。”

我是故意這麼說的。我才不會說她粉麵含春的模樣讓我看了都想壓倒咬上一口呢,輸什麼也不能輸了氣勢。

白櫻的笑容卻不見了:“離簫子沉遠一點,你聽見沒?”

我哼了一哼。

白櫻當下不再說話,她從梳妝台上撈過來一麵鏡子,當窗理雲鬢,對鏡貼花黃,擺弄了好一會兒,才重新嫵媚地笑起來。

“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嗬嗬嗬!小梨兒忌妒我的美貌……”

她顯然被鏡子裏的容貌給震撼了,得意忘形地奚落起我來,半點也不覺得自己喜怒無常,和神經病無異。

我必須承認,美貌刻在白家人的骨子裏,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優雅和放蕩,不論男女,哪怕化成一堆枯骨,那也是一堆傾國傾城的枯骨。

我不和他們比美貌。

所以我真心實意地誇道:“白櫻姑娘美得驚天動地,神鬼共泣,就是不知道和白弦音比起來,誰更美了。”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白櫻是那種打死不肯承認別人比她美的類型,當下被我攻得青筋直冒。

“紀梨姑娘。”

我和白櫻對著瞪了一會兒眼,門外有人喊我的名字。

隻這一聲,我立刻決定同她化幹戈為玉帛:“你不是貌若天仙魅力無邊嗎?快把你男人弄走,千萬別再來和我說奇怪的話了!”

不等簫子沉推門而入,白櫻從懷中抽出一塊香氣撲鼻的手帕,清了清嗓子,嬌呼著迎了上去。

“子沉——”

我早晨吃的粥都要吐出來了。

第五章有女如妖

白天睡覺,晚上喝酒逛窯子,這就是術士會的核心內容。然而師父警告我說,術士會七日宴,第四天的宮宴最為重要。

國師要率祭風師們在昭陽殿作一場法事,以祈往後十年風調雨順,河清海晏。為了表達誠意,皇上會攜百官親自來參加祭祀,和占星師們一起夜觀天象,商討一下如何應對天災人禍,順便,發點銀子慰勞大家。有時候是圈幾塊地,比如密宗天機崖後麵一大片藥田,就是術士會上圈來的。

總而言之這一天的宴席很重要,我一定不能給皇上添堵。

出門前師父慎重地囑咐二師兄道:“不管發生什麼,你隻管玉樹臨風地笑,隻要不開口說話,還是挺有氣質的。”

然後是三師姐四師姐五師兄。

最後他意味深長地揉揉我的腦袋道:“你啊……”我啊?“你啊愛咋地咋地吧!”你聽,這是徹底放棄我了。

“我留下來照顧小紫行嗎?”我天真地問。

師父抽出聖旨,把上麵的名字反反複複抖了幾遍,意思是有種你和皇上商量。

大多數時候,我是識相的。降低存在感有何難。

任台上清歌百回,鼓樂震天,我埋頭坐在密宗的席位上,自始至終十分規矩。有那些奇裝異服的祭風師在迎風高歌,我實在是太正常、太不值得注目了。除非——有人非把我從人群中揪出來不可。

“成禮兮會鼓,傳芭兮代舞;

姱女倡兮容與;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捺著性子聽最後一段送神曲,我心道總算要結束了。驀地,琴弦一滑,歌聲中夾雜著奇怪的音調。曲有誤,奏琴的樂師臉色大變,當即顫抖著跪在殿前,泣不成聲。

這名樂師原本是天音山莊的弟子,不知怎麼心不在焉,鬧出這樣的變故來,我都替白夜捏把汗。

皇上支著下巴,沒有說怎麼處置,而是淡淡地看了國師一眼。

國師會意道:“送神當有終,夜尊主琴藝天下無雙,向皇上獻歌一曲可否?”

這是要見識伏羲琴了,就像戲台上百聽不厭的曲目,百看不厭的花旦,不論有沒有方才的變故,白夜都少不了要出來顯擺一下,隻是現在他更沒有拒絕的理由而已。

我有點擔心,他現在的狀況,能動用伏羲琴?

果然,白夜沒有召喚千雪。

他從席間飛身而出,腰間銀練宛若遊龍,折射的光芒在殿宇間流動,煞是晃眼。就在他落地的一瞬,層層衣袍跌宕,萬重波浪翻騰而起,繁花如海,綿延不絕。

不同於以往的輕浮,此時的白夜長發高束,一襲黑色禮袍,莊重得很,血色的中衣裹在一片暗色中,露出的邊角襯得他的臉越發玉白,卻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浩氣。

“成禮兮會鼓!”

清冽,沉穩,歌音似酒。

他的聲音穿透空氣,激蕩出一捧罡氣,恍然間有龍衝天,撞在大殿兩側高懸的大鼓上,咚咚的鼓點經久不息,一陣高過一陣。

“傳芭兮代舞!”

白夜右手翻出一把骨扇,移至眉間,緩緩地拉開。

仿佛能看見微風流動,光影之上,嬉笑一片,竟是數個巴掌大的宮裝麗人,立於扇麵蹁躚起舞。

正當我目不轉睛,看得入神時,白夜微微一笑,眸光轉動,扇上的宮人黯然失色,化作灰燼,連著鼓點一同消失。

“姱女倡兮容與!”

音調漸漸降下來,低吟慢語,恬靜悠然。

白夜一甩扇子,腳步輕移,身子隨骨扇飄然旋轉,帶起的風吹得宮燈搖曳,魅影閃爍,一眼望去,色授魂與,活色生香。

“春蘭兮秋菊,長無絕兮終古!”

隻覺得麵前一花,水袖拂過,杯中盤底,驟然開出朵朵蘭花。而大殿的另一邊,則是菊花怒放,風骨卓絕。

春蘭秋菊,人間奇景。

白夜止住腳步,收起骨扇,萬籟俱寂,娑婆世界,歸於虛空。方才那一曲《禮魂》不過是春秋夢一場,歌舞散後,盡是殘羹冷炙。

遠遠地,我看到皇帝大叔麵上泛起了紅暈,他看起來有些激動。

“好,好極了,唱得好,跳得也妙!如此氣魄,嫵媚天成,白令姝白夫人夜歌昭陽殿,想來也是這般風情。”

雖然是誇獎,周遭卻死一般沉寂,無人敢接。

白令姝夜歌昭陽殿,妖顏惑主,從而使整個家族陷於不義,這是白家人的恥辱,皇上大叔卻在這樣的場合說起那段禁忌的往事,難道是要帶頭起事?

如果不是,這種點評伶人的語氣,夠喝一壺的了。

我不禁瞄了一眼濃妝豔抹的白櫻,不知由她來唱,又會是什麼評價。然而,她的目光黏在簫子沉身上,好像別人的事都與她無關。

歌台上白夜清淡地笑了笑,不置可否:“承蒙陛下抬愛。”

龍椅上那位頓時十分舒坦,眉開眼笑地正要再說什麼,被國師及時打斷:“皇上,送神曲已唱完,是不是該說要事了……”

皇上收了笑容,接過秉筆公公遞上來的名冊,按照既定章程,開始一件一件地念近幾年的大紀事,借此機會和各派掌門談心。

我默默地數著,幻宗到底和我們搶了多少生意,白夜橫插一杠壞了我多少好事,冷不防,聽到一聲點名,格外響亮。

“花尊主。”

皇上忽然起身,走下玉階,行至師父跟前,語態意外地和藹。這簡直就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兆。

“花尊主倒是收了個好徒弟。照燭一戰,紀梨和夜尊主都幹得很漂亮,國師在朕麵前不止一次提起。”

嗬嗬嗬嗬。

把我和白夜放一起表揚,我隻想親切地問候國師幾代直係親屬。

不出我所料,皇帝陛下話鋒一轉道:“可她終究還是失手了!這一次,不但重傷而歸,還放走了殺人凶手,琴魔不知所終,逍遙法外,迄今為止,已有數百名妙齡女子杳無音信,京城內外,皆無幸免!”

“皇上,喀——”

師父拍了下我的後背,把我到了嘴邊的反駁拍了回去。

皇上沒有理睬我,而是環視一周,對著眾位頗有威信的術士大人們放了一個驚天大消息:“魔族不但擄走了那些年輕女子,還從天音山莊盜走了神農鼎!”

聽起來,這是兩件事,但是聯係起來,很不簡單。

想想照燭,他本是失去了軀體的人,集齊三百個生魂,神農鼎助他新生。如果魔族用神農鼎再次為照燭鑄造身體呢?如果不僅僅是複活照燭,還有更厲害更瘋狂的人物呢?逆天改命,強拘魂魄,擾亂天道,後果誰來承擔?

“白夜,神農鼎真的落入了魔族的手中?”師父難得露出了正經的表情。

白夜眼簾微垂,應道:“或許吧。我有意隱瞞這件事,隻是不想引起騷亂……但既然皇上這麼說了,花前輩不必擔心,東西是從我手上丟的,我自然會親自尋回來。”說完,他又補了一句,“三天,給我三天時間,神農鼎一定會回來!”

“……”

我就說了吧,別把我和白夜放一起表揚,顯得我是個廢物。

給我三天時間,本姑娘去把琴魔和魔界帝尊滅了,這種話我如何能接?

很顯然,密宗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所以當皇上滿懷期待地看著我們時,沒有一個人接話。國師被我們的無賴給嚇到了,又不好指著師父的鼻子直接罵出來,隻得挺身而出,說斬妖除魔這種事交給我玄門弟子再合適不過……

這本是皆大歡喜的結果。

皇上離開昭陽殿後,三師姐幽幽地冷笑一聲:“依我之見,這事誰也不該插手。他們要殺誰,要複活誰,隨他們去,鬧得大了,自有天罰。我們就是管得太多了,才會天下大亂。”

“師姐,小聲點。”

“我說錯了嗎?陰陽相生,善惡相分,天道自有綱常,破壞平衡就會有報應,這可是師父常掛在嘴邊的。再說了,天庭一堆閑得發慌的上仙,憑什麼我們來管?”

“……”

三師姐和五師兄正在鬧脾氣,說話難免難聽了一點,但卻是有道理的。

每次魔界帝尊蓮燼臨世,都會帶來一場曠世“魔禍”,陰盛陽衰,邪氣大熾,很多心係蒼生的術士覺得自己肩負著拯救人間的責任,要和妖魔決一死戰。

乍一看,偉大啊!仔細一想,千百年後,他們死了,太陽照常升起,人間依舊如初。以我的淺薄之見,就算自以為是的救世者全死光了,世界也是不會毀滅的。

雖然說多管閑事很要不得,但是,琴魔這件事,我不算局外人,這些天發生的種種我無法假裝什麼都不知道。

和六師兄眉眼相似的琴師,莫名失蹤的少女,被盜走的神農鼎,信誓旦旦的白夜,妖豔詭異的白櫻,眼光灼灼的簫子沉……甚至,一向喜歡裝瘋賣傻的師父,這些人這些事,一個一個的點,連成一條線,牽引著我走進一個局,粗略一看,謎底就在眼前,仔細一想,又全然沒有頭緒。

我雲裏霧裏地坐在客棧裏憋了整整兩天,最後也沒憋出個所以然,於是決定出去找點樂子,該玩玩,該吃吃。

正當我走到夜市上,想開個陰陽透視眼去賭場和人玩個猜大小,突然,一紅一黑兩個熟悉的影子從前方閃過。那拉風的姿態,害得我想也不想,玩命似的跟了上去……

簫子沉和白櫻一前一後,你追我趕,風一樣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行。

這兩個人都是法術上的好手,好幾次我都差點追丟,幸而他們的警惕性不高,沒有使障眼法,我緊盯著白櫻那色澤妖嬈的紅裙子,直到他們在歸雁樓一處無人的院落中停下。

“你想去哪裏?”白櫻拉著簫子沉的袖子,微微喘息著說道。

簫子沉看上去很不耐煩的樣子,他扯開白櫻的手道:“你跟著我做什麼?”

“我……你難道不明白嗎?”

“……”

“我喜歡你啊……我不想輕易就放棄你,就算你沒有放在心上。我是認真的,我不會讓你去找別的女人!”白櫻擦了擦通紅的眼角,字字帶淚,說得鏗鏘無比。

“白櫻!”

“你方才走那麼疾,是想甩開我去找紀梨吧?”她恨恨道,“……你信不信我殺了她?信不信?除了有一身至陰之血,紀梨那個小賤人有什麼好?就算要雙修,也是初夜才珍貴。白夜都睡了她不止一次,你現在要她還能助你升仙不成?她早就沒有利用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