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月光十分清冽,帶著浸透肌膚的冰涼,揮灑在天地間。
漫天銀華。
清冽的銀華透過打開的木窗照進房內,反射在房內那一道雪白的倩影上,白衣白發的女子立時被光華浸透,渾身散發出縹緲出塵的氣息。女子全身是渾然雪白的衣發,纖瘦的身子,淡漠無痕的眼眸投在房內的桌子上,素手握著一隻毛筆在攤開的宣紙上專注地寫著什麼,神色極其專注,仿佛世間一切都與她無關,唯有案上一紙白書是她的所有,專心致誌乃至忘乎所有。
雪白的衣衫,雪白的眉,雪白的發,天地間唯此一人——肖瀟。
燭火跳躍,昏黃的燈光甚至沒有窗外照射下的月光清透明亮。
肖瀟端坐在椅子上,眉目半低垂,一手執筆唰唰唰地寫著什麼,另一手撩著執筆的手的雪白衣袖,專注的視線投注在宣紙上,一筆一劃安靜地寫著,沒有看窗外的夜色,渾然不覺此時已是夜半三更,又或許她已經注意到,但隻是不願停下來歇息,因為她清楚自己已是時日無多,再無奢侈的年華可以揮霍。
她總是在夜深人靜的時刻熬夜奮戰,寫下那些她認為必須寫下的文字,做一件讓她此生哪怕忽然離世亦了無遺憾的事。
她想為藏在內心深處的男人做一件事,那是她此生唯一割舍不下的夙願。
那個男人……
夜深人靜,但她時常被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紫黑色身影攫住思緒,心思不知不覺又回到那個男人身上,仿若他依然無聲而冷傲地站在她身邊,他與她無聲地依靠。
肖瀟怔住了,如往常一般因為腦海中抑製不住浮現的那張俊美無雙的臉奪去了她的專注,微微晃動的筆尖戛然而止。
白日裏扶住她的那個男人驟然而然地衝進腦海,肖瀟的低下頭,月光與燈光交錯下,她姣美的小臉看不出思緒,然而燈光反射中,她的眼眸燦爛生輝,目光中沉默的思索一覽無遺。
白日裏,濮陽靖,姬茹蠻與曦兒三人看不得應蓮欺負於她,姬茹蠻與曦兒一唱一和地奚落應蓮的風流韻事,而濮陽靖隻當聽不出兩人尖銳的話,任由兩人胡鬧。濮陽靖生性溫和,輕易不與人結仇,雖縱容寵溺於妻兒,但對於姬茹蠻有時出格的言辭舉止卻是極力反對的,今日的他卻一反常態地縱容了,可見他維護肖瀟的心與被應蓮攻擊肖瀟所激發的憤怒。
應蓮被姬茹蠻與曦兒兩人言辭圍攻,卻礙於君子風度不能與女子與孩兒計較,隻得暗暗叫苦。濮陽靖眼見火候隱隱有不受控製之勢,又見坐在一旁,至始至終都不曾多眼底的黑袍男人被冷落一旁,不由轉移話題道:“這位是……不介紹一下?”
話卻是對肖瀟說的,既然肖瀟與應蓮是舊識,而應蓮與黑袍男人顯然十分熟絡的模樣,他便以為肖瀟識得黑袍男人的身份。
肖瀟被他問得一愣,飛快地瞥了一眼黑袍男人卻好似被什麼蟄到一般,很快收回視線,神色竟顯出從未有過的狼狽,微微掩飾地對應蓮揚了揚眉,道:“不介紹一下?”
濮陽靖一直在看著她,顯然看到了她神色一瞬間的不尋常,心中不由存了疑惑。
在他眼中,肖瀟的性子雖淡漠,甚少主動接近於人,但黑袍男人方才危急之下打下應蓮的刺下的桃花扇,更挽救了險些翻倒在地的她,於情於理肖瀟都不該如此冷漠才是,然而此時的肖瀟顯然有意避開與黑袍男人接觸,哪怕隻是視線的碰觸她似乎都抵觸。這般以怨報德的作為出現在肖瀟身上實在有違常理,而此番動作隱隱可以看出肖瀟似乎認識那個男人,開口卻詢問於應蓮,更是他所不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