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銀灰的賓利載著近在咫尺卻心隔天涯的兩個人,一路無言。因為工作日道路的擁堵,一路走走停停。沁人心脾的雨後微風透過微啟一線的車窗,輕拂著笑韻鬢邊發絲,徐徐隱隱散發著溫柔的馨香。她一直微別著頭,麵無表情的望向車窗外。窗外的道路、車輛、人群,匆匆閃過視線,她卻在腦海中沒有留下一絲記憶的映像。思緒飄渺,神智渙散,像湖畔叢生的雜亂蘆葦,心緒淩亂到了極點。想了很多,卻又不知想了什麼。
待車子漸漸停穩,她才恢複了意識。恍恍惚惚隨著顧靨誠下了車,才募的發現——她已經來到母親生前的花店。抬睫瞬間,花店已更改了新的名字:笑靨如花。
她扭頭看向顧靨誠,眸光閃了閃,抿著唇一直未語。有一段時間了,她心情煩悶,已經很久沒來這裏買花了。沒想到,花店卻悄悄變化了這般模樣。
“這個曾經充盈著我們歡聲笑語的地方,不應該屬於別人。”顧靨誠雙手按上笑韻的肩頭,仿似一種神奇的力量注入她戰栗僵硬的體內,“笑靨如花,這間花店從今天開始隻屬於你。”
他渾然不覺,她已是淚流滿麵。
自從蘭姨把母親的花店賣掉之後,她的心就被無情的痛割裂成無法再治愈的殤。那是母親生前唯一的愛好和工作,那是母親承載對父母全部的愛的地方,曾經的語笑喧闐又重浮入腦海,可就是這樣,在父親對蘭姨無限的從容與庇護下,母親那淒苦的亡靈終無處安放。
多少次,她夢回這間花店,母親慈眉善目,在看到她走進門的那一刹那,露出關愛而幸福的笑容。同樣的場景,同樣的夢,無數次的……卻總是在夢醒的瞬間,因為貪戀那慈愛的懷抱而淚如雨下。
回國後,她多年插花賞花的習慣依然無改。她每周都會來這裏買花,她何嚐不想買下這間記載著母親所有生命特質的花店,可她終究沒有勇氣。沒有勇氣再每日麵對這多年不變的氣息,沒有勇氣再麵對憶起幸福往事之後的哀傷與落寞。時光荏苒間花田笑語猶在,隻是朱顏改,如今亦是物是人非,不見去年人。她親愛的母親,再也不會活生生的站在她身前。夢中的慈祥笑容終究也會漸漸淡遠。
她目光呆滯的緩緩走進花店,在店內所有裝潢陳設全然盡收眼底的那一刹那,剛剛稍顯風幹的眼眶再一次濕潤了。花店賣出後裝潢已改,可如今,顧靨誠憑著他深藏的記憶,恢複了5年前的原樣。
正對大門,一副鎏金的對聯呈現眼底:紅紅綠綠一年皆秀,嫋嫋婷婷四季如春。正是當年的句子。對聯中間,一隻大大的純白花貓時鍾,作為鍾擺的尾巴不停的搖晃著生動。兩側牆上嶄新的花卉壁畫,誇張、絢爛,甚至完美到每一片花瓣嫋娜的模樣都與多年前毫無二致。壁畫下方,兩排紅木雕花的複古架子上,陳列著一束束盛放的鮮花,玫瑰、康乃馨、鬱金香、百合、石竹……撲鼻而來的陣陣馨香,帶著遠古的氣息,亦是當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