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建明坐在輪椅裏,整個人都在輪椅裏。今天天氣很好,空氣中有著流動的青草的香味。劉建明的胡須刮的很徹底,很漂亮。那是Mary來刮的,Mary昨天來過,來看他。
劉建明摸著下巴,下巴破了個洞,那個洞是他自己射的。子彈穿過了喉管.
他摸摸下巴,摸摸那個傷口,傷口上正封著白色的膠布。傷口還在痛,痛的他的嘴角抽搐著。
劉建明在床上已經躺了一個月了,這是第一次出來,感覺很怪異。這個世界,好象已經不屬於他了。已經沒有任何值得他去做的事情了。當他在警察局裏,把槍對準自己,扣動扳機的時候,他沒有絲毫的猶豫。沒什麼好猶豫的,身份被拆穿,對他來說,比死更令他難受。他不再是個警察,不再是劉督察,不再是那個風光無限,可以堂堂正正的站在陽光下的英勇幹探了。他隻是個卑鄙下流無恥的臥底,就象一個黑社會頭目養的狗,隻能生活在主人的世界裏。而當他身份在所有的警察麵前暴露,他就成了所有警察的敵人。
在警察局的那最後一天,當麵對楊錦榮那張俊美而陰冷的麵孔,聽著他說出“對不起,我是警察”時,劉建明知道完了。他知道真的完了。一瞬間,他發現了,發現了所有的同事都把槍口舉著,黑洞洞的槍口,對著他昭示著無情的末日審判。
他真實的感到了絕望。
劉建明感覺頭暈目眩,在原地踉蹌著,轉了一圈,看到了連他自己帶來的組員都舉起了槍。
這感覺那麼的怪異,十分鍾前,他和和這批人討論著逮捕楊錦榮的計劃。十分鍾後,所有的人都把槍口對準了他。
世界在這一秒,荒謬至極。令劉建明幾乎瘋狂。瘋狂到拔出槍來,扣動了扳機。
“砰”的一聲巨響。
槍在他的手上,槍身在微微顫動。槍身的那一頭,是楊錦榮。
楊錦榮的頭破了。那顆子彈正中他的眉心。在他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清晰的血洞。
劉建明看著楊錦榮慢慢倒下,甚至聽到他死前微微的呼吸聲。覺得那張陰冷的臉竟然變了,不再沒有感情了。
楊錦榮倒下了。
那一刻他沒有一絲慌亂,沒有片刻掙紮。那神情有點神聖,仿佛聽到了死神的催眠,正準備安然睡去,仿佛接受命運的安排,安排他為正義而死。
那神情,還是有點無奈,那無奈,像極了陳永仁。兩個人死的時候,都是這樣突然,兩個人死的時候,都是死在黑幫手裏。
黑幫嗎?我是黑幫嗎?曾經看著陳永仁倒下的時候,劉建明並不覺得自己是個黑幫。因為他一直覺得,陳永仁不是他殺的,陳永仁是大B殺的。大B是個黑幫臥底,大B為了自己的利益,為了掩蓋罪行殺了陳永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