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驚，手中的玉珠子扔到了一邊，骨碌碌散得滿地都是。我忙彎腰去扶，“娘娘何必這樣？你我倒生分了。”
敦嬪禮畢，也是含笑如初，拉著我的手起來，一同坐下了，道：“一來規矩是不能錯的，你回宮已是大喜事，又封了固倫公主如同皇上妹妹，我還沒好好向你道喜。二來你如今雖是格格，但是你與我們這些嬪妃年齡甚是相同，我這一禮也是提醒你，如今地位顯赫，已經有了和旁人對立抗衡的資本了。”敦嬪說這話時滿臉皆是如春的笑意。
紗帷之外，隱隱可見來來往往搬著東西如僵屍的侍從。忽聽外麵輕斥了一句：“糊塗東西，連個花盆都搬不起，要是碰壞了砍你十個腦袋也不夠。”崔天翟忙著人把花盆搬了出去，又進來收拾了地上床上的珠子，一起帶著人退下。我才說道：“你的意思我不是不曉得——位高人愈險，更何況我隻是為國殉職將軍的女兒，這麼鄭重其事地回宮，前朝多有非議啊。”
敦嬪微微一笑，“那也好，給人一點威懾。若是悄無聲息地回來，你一定也曉得這宮裏的人有多紅眼綠毛的。”
我微笑彈一彈指甲，“這個我自然明白，有利亦有弊，世上沒有兩全的事兒。”我端詳她的氣色，道：“娘娘如今氣色倒好，宮外有人傳說娘娘失寵已久，還以為你病著無人照拂呢。”
敦嬪冷淡一笑，頭上的雙枝金簪花微微顫動，“失寵又如何，我早已看透宮中一切紅塵之事，好在我得太後庇護。我如今大半算是太後身邊的人了，又因在太後身邊日夜侍疾，不必日日去皇後處請安。”
敦嬪輕輕一嗤，目光清淨如波瀾不興的水麵， “皇後她是有心病，頭疼腦熱也不過是老毛病了。”柔紗拂落在敦嬪的臉上，益發顯出她的沉靜，“一個依貴嬪已經足夠頭疼了，兼之多年勞心，如今你又回宮。”她的笑容再度飛揚，“連我都不曾想到你會有今日，你和皇上空有兄妹之份，但也保不齊日後皇上冊妃與你。”
我淺淺微笑，“娘娘別笑話我了，連我自己也不曾想到還有今日，這樣我就心滿意足了。”
敦嬪嘴角微微揚起，頭上鑲嵌的藍寶石隨著笑語閃耀出更耀眼的光芒，更襯得她端莊中別有一番氣度，“那些奴才起子跟我說你你要被迎回宮來我還不敢相信，誰知過了幾日我在悼妃與恪妃的談話中，恪妃滿臉笑容的我還以為她要晉“貴妃”，一開口便說你要回宮，太後親自提出。你回宮的事雖然前朝大臣，後宮嬪妃極力反對，可事關定南將軍為國犧牲儀表可嘉，若把你繼續留在民間一時怕是激起民憤，有太後和皇上別人固然是阻撓不得。”
我淡淡道：“我不過是運氣罷了，到底是太後肯垂憐做主。”
敦嬪看著我的雙頰，道：“終究你是個福氣好的。聽說貞妃都去養心殿為你求情。”她的笑容倏然隱晦了下去，仿佛被疾風吹撲的花朵，黯然神傷，“隻是你一回來，不知有多少隻眼睛死死地盯著淑芳齋呢。”敦嬪黯然中有點手足無措，“我不知道這樣的日子是對你好還是不好，雖然我和悼妃，貞妃，恪妃有能力庇護與你但不知幫得了一時，幫不了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