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向前遠眺,淡淡道:“一路行走我也乏得很,不如走回去吧。”一路迎著這鮮花汁子的香味。鞠寧不知就裏,見我喜歡這意境便湊趣道:“要論牡丹花,還是依嬪顧萊儀喜歡的愛不釋手。”
心中茫然一驚,轉首見鞠寧亦望著成片的牡丹花出神,不由感傷難言。崔天翟在旁輕聲道:“格格莫要見怪,這大好的日子提一個怪人做什麼,想想就叫人鬧心。”
我無聲無息一笑,伸手這下牡丹花瓣拋入旁邊綿綿水波中,輕道:“無妨,還有人喜歡這牡丹的,芍藥終究不是正經顏色,唯有牡丹獨霸宮中。寵與不寵,就像這花一樣開的再豔麗也有枯萎之日,不如隨它去吧。”
話音剛落,卻見牡丹園中站著一位女子,一身金裝素裹大鑲大修銀枝綠葉衣裙,如金麥亮列健康的膚色,不同於宮中女子的一意向往,更帶著野性不馴的氣息與不滿足。我不覺一愣,從來聞得宮中女子雙眼如寒星的,卻不知道世間真有這般至純至結的人,冰如寒霜,卻不依透漏出靈氣。她雙唇緊抿,笑意清冷疏落,眉宇間皆是淡淡的失意與桀驁。
她雙手捧著大捧的牡丹花瓣,正和宮女一同收到一個袋子中。眼見走麵前,鞠寧和崔天翟慢慢屈膝下去,道:“依嬪娘娘金安。”
我含笑受禮,忍住驚訝道:“妹妹不隻是依嬪娘娘在此,請娘娘莫要見怪。”
她撫摸著耳上的一對金環,淡漠道:“嬪妾是延喜宮依貴嬪,因這兩日身子不爽,未曾去金鑾殿接駕,與熙貴格格相見。”
我含著笑意看她,“姐姐如何知道我就是新回宮的格格?”
她嘴角微微一笑,蘊了幾分不屑,道:“格格回宮驚天動地,有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呢?”
我對她的話裏有話不以為意,隻是更有興味,“今日在金鑾殿處跪接聖旨也未見到依嬪姐姐,聽敦嬪牛婼昭說是病了。”我見她額上有些冒汗,手中袋子裏搜羅了不少牡丹花的花瓣,想是早早就來了。我溫然道:“既然病著,依嬪姐姐怎不好好在宮裏歇息,等下日頭毒了,越發要更難受。”
她不卑不亢道:“謝格格關懷。”
我瞧著她手中的袋子,含笑道:“如何姐姐收了這樣多的花瓣呢?”
依嬪淡淡道:“太醫說嬪妾病著,要拿牡丹花入藥,所以來收了些。嬪妾也喜歡牡丹花就多收了一些,比起落花白白入泥也是可惜。”
我微笑,“娘娘憐香惜玉之心,真叫人感歎。隻不知娘娘的芳名可否相告,姐妹間以後也好有個稱呼,一見麵總是娘娘,娘娘的稱呼到底還是生分的。”
“顧萊儀”。她簡略道,說罷略略欠身,“我身子不爽,不能陪格格說話了,先告辭。”說罷也不等我應允,頭也不回,自顧自的走了。
鞠寧駭然驚道:“她怎麼這樣無禮?不過是聽旁人說起她孤僻桀驁,今日總不過別人嘴中沒個實話”
我回頭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噤聲。過後我見地上有一個價值不菲的玉佩看著不遠處緩緩而行的顧萊儀,向鞠寧道:“你去請她回來,問問是不是她的,這樣的墜子掉了可真可惜。”鞠寧應聲而去,很快請了她回來。我舉起手中玉佩,和氣道:“這是娘娘的吧?”
葉瀾依瞥了一眼,道:“是的。”
我還到她手中,“這是貼身之物且價值不菲,娘娘別隨便掉了,要是被那個起子奴才撿到了便便宜了他們。”
顧萊儀看了手中的玉佩一眼,靜靜看我道:“格格就是為了這個叫我回來的麼?”見我點頭,她漠然道:“這些東西我有的是,丟了有什麼要緊。”說罷手一揚,“咚”一聲隨手丟進了旁邊的花叢,“格格若是喜歡可以跟我要,格格無事,我就告退了。”說罷轉身而去。
鞠寧氣得臉色發白,道:“天下竟有這樣的人,好心好意把東西還給他,她卻這樣不識抬舉,怪不得出身卑賤,不知禮數!”又嘟囔,“也不曉得皇上喜歡她哪裏,論樣貌不是拔尖,脾氣又壞。”
我淡然一笑:“你生氣什麼?她的東西,愛扔就扔,犯不著咱們動氣。”我沉默片刻,道:“即便她失禮,也不必這般尖酸。你單瞧她那身打扮,就曉得她有多得寵。那金銀珠寶是普通人可以用的嗎”
鞠寧微微沉靜,良久之後帶了一抹輕蔑,“再得寵,也是個永遠不得誕育的主子。”
我沒有接鞠寧的話,隻默默望著顧萊儀的身影,心底亦是吃驚。然而瞧她方才的神情,並不像是故意對我無理,仿佛是真把這些金銀珠寶視於糞土。我不覺暗暗留心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