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夜離帶回葉傾城,即刻往映雪泉去。喬神醫自是鼎力醫治,葉傾城保命不在話下,可惜遲遲不曾醒轉。
喬冰一旁相幫,可用盡一切辦法,葉傾城身體安好,卻不肯睜眼。太醫署的老太醫說得極是,此後便要看葉傾城的造化了。
宮變已過三日,莫逍遙眼見愛子滯留映雪泉,亦不好催促,隻好帶了幾名屬下往洛城去。
安王已經下旨,後宮妃嬪於楚洛下葬之日盡數處死,為皇帝陪葬。登基大典定在楚洛下葬當日。安王如今仍是安王的頭銜,不過常駐皇宮,一切如帝王。
莫逍遙趕到皇城,並未告知安王,而是待夜深人靜,這才潛入皇城。
沐陽殿一片沉寂,漆黑的殿門敞開,門口殘破的門檻上坐著一名女子。她滿頭青絲斑白,眼尾已有皺紋。
不過三日,她竟老成這般模樣?
今時不同往日,莫逍遙不再顧忌,飛身立在了慕容雪跟前。
然而,乍然而至的莫逍遙並未令門檻上的人驚愕一分。莫逍遙一愣,慕容雪緩緩抬頭,看清莫逍遙蒼老的臉,溫和道:“你總算來了,我等了你三夜。”
如此聰慧睿智,怎不教人心疼?莫逍遙心口一跳,低聲道:“我這就帶你走。”
慕容雪輕輕搖搖頭,站起身,立在他麵前溫和道:“楚鉞已下旨軟禁稚兒,賜他鴆酒應就在這幾日。我隻求你……”她雙膝一軟,跪在莫逍遙跟前,溫聲道:“稚兒自小沒有母後,亦缺少父皇的關懷,他沒有抗衡安王的謀略與算計。你帶他走,讓他隱姓埋名,平凡了此一生罷。”
莫逍遙瞧著她誠摯的目光,慌忙伸手扶她,急切道:“我帶他走便是,你何苦求我?咱們三人這就一起走,安王絕不會為難我們。”
慕容雪搖搖頭,歎息一聲起身道:“我不會走的。”
莫逍遙怔在當場,難道她苦等他三夜,隻為求他保下她與楚洛的孩兒?這真是天大的諷刺。
慕容雪並不轉頭,亦不看他沉痛的臉,隻是溫聲道:“慕容雪是楚國的皇後,是太子楚稚的母後,她怎能跟隨殺夫仇人叛逃出宮?”
莫逍遙怔住,一把捂住心口,舊病複發低聲咳嗽,艱難道:“雪兒,咳咳咳,雪兒,我……”
慕容雪轉頭,迎上他哀傷的目光,溫和道:“你們襄助楚鉞殺了楚洛,燒了謫仙宮,斬了昭陽殿一眾朝臣。而今,逼得我稚兒被廢,軟禁深宮,即將被處死。我慕容雪,難道還要跟著你這仇人走麼?”
莫逍遙隻覺這一生,最痛的便是此刻。那一字字一句句,敲打在他心尖,猝不及防,痛到沉殤。
慕容雪搖搖頭,苦澀一笑,淡淡道:“逍遙哥哥,帶稚兒走罷。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一句唯一,點出慕容雪之心。當年,慕容家不顧慕容雪以死相逼,將她送入宮門,斷絕了她與莫逍遙結緣的可能。那之後,慕容家便不是她的親人了。
楚稚……莫逍遙盯著慕容雪,不知該如何開口。有愛憐,有哀傷,還有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
慕容雪雙眼含笑,望著莫逍遙蒼老的臉,溫和道:“稚,是我取的名。隻希望我的孩兒,永遠稚嫩嬌憨,不受塵世紛爭。從此後,他便是莫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