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風雨漸消(1 / 2)

金色的太陽從地平線上躍出,耀眼的光線迸射驅散黑暗。天際霞光萬丈,縱有千言萬語亦難描繪那景色之萬一,似是上帝神眼一睜,喚醒沉睡大地,激起勃勃生機。一隻大手緩緩將明日托起,給予了這片大地寸寸光明,層層疊疊的枯草下掩埋的是誰的骸骨,消逝的又是誰的青春?好在,好在,冰雪化,清甜的溪水衝刷了淡淡的血腥;嫩葉生,新鮮的生命彌補了渺渺的身軀。

鈴鐺脆響,隨著風聲傳得很遠很遠。疲憊的人群費力地睜開沉重的雙眼,拖著身子,細細清點馬匹上一隻隻做工精細的鑲玉鎏金的紫檀箱子,一人就著昨晚埋鍋做飯的地兒,點著易燃的幹草,小心翼翼地在鍋裏舀入一小把米,再倒入清水,慢慢地煮。一個靈巧的青衣小丫鬟取了半盆子的水,走向一輛馬車。遠看隻有一個黑色的輪廓,待走近才驚覺此車雅而不凡,通體烏黑的寶馬竟有四隻雪白的蹄子,原是世間寶馬--烏雲踏雪,此刻靜靜地立著如一尊雕塑,金色的陽光從後麵照過來,就像給他裝上了金色的翅膀,好似下一刻就能騰空而起,飛上九重天,如此駿馬用以拉車實有大材小用之嫌,樸實的車身由“因乘天地靈氣,集日月之精華,乃萬木之靈,靈木之尊”的烏木製作而成,已是不凡,更有能工巧匠於其之上雕上祥雲般的紋飾。將黑色的高端大氣演繹得淋漓盡致。小丫鬟邁著輕柔的步子,緩緩靠近,過處隻有裙擺掃過枯草之聲,待走近,隻聽一軟糯糯的嗓音響起,“又要啟程了麼……”。明明是平常的話語,卻仿佛有千斤的不舍留戀但更多的是無奈。是啊,每日睜眼閉目都是黑玉做的珠簾輕晃,心中默數離家的日子,一日日車轍不斷延長,車輪滾滾碾碎的更是她過去的歲月,淚在心尖尖打滾,但不能讓它落下,她是盛隆王朝的公主,自和親伊始,她便明白,她已不再是躲在母後羽翼下高貴的小公主了,她已喪失了軟弱的權利,所有的血淚縱使咬碎了銀牙,也隻有默默含入肚中。

風將亂蓬蓬的草,壓了壓,點燃的火苗暗了暗,一隻略帶薄繭的手又遞了遞柴火。一身軍裝的男子,輕輕歎了口氣,用胳膊碰了碰身邊的同伴,“已經離京一個月了,因著走錯了路,這幾天緊趕慢趕地走還是比原先的打算慢了許多,糧食有些不夠吃了。”“是啊,剩下的糧食大多要給車裏的那個貴人食用,我們這些小兵能省則省吧。這早飯,還是別吃了吧”“飯好了,我給那貴人送過去。”拍拍身上早已不幹淨的衣裳,用兩塊厚厚的布裹著手,捧著罐子站起。小兵的臉抬起,那是一張年輕的臉,興許還透露著些許幼稚。他是送嫁隊伍的一員,半年前他還在上京外的農田裏荷鋤,隻是當邊境的捷報傳來後,征兵令隨之層層下達,不為整頓軍隊,搶回失地,不為奮力一擊,一雪前恥,懦弱的朝廷隻是想送嫁和親,偏安一隅,各係紛爭,竟沒有人負這送嫁之責,隻有從民間選兵……一路走來,幸有沿路軍隊幫助才沒有遇到什麼麻煩事。不過這嫁妝倒是頂好的,否則怕是要惹怒那年輕有為、英勇矯健的匈奴王吧。

待一切收拾得當,隊伍迎著混著青草味的春風緩緩前行,萬丈光芒已撒在他們前進的路上,士兵們護著價值斐然的財富,衛著貌美如花的公主,忍受著身體的疲倦所帶來的種種不適,機械性地走著,如行屍走肉般,隻有當間或的風,吹亂了他們的頭發時,他們抬起的手無聲得證明著,這是一個個生命,是一個個有著無限可能,可以創造奇跡的生命,而此刻隻是沿著既定的路線走啊走,仿佛要走到天的盡頭。而那車中的貴人,曾是帝王之女又哪樣,不是還是犧牲在男人們爭權奪利的世界;將是單於閼氏又如何,無論是幸是悲,都注定了獨在異鄉,痛飲名為思鄉的苦酒,或在夢醒時淚滿枕巾,幼時的富麗堂皇恍如隔世。寂靜如夢魘籠在人們的心頭,將人們青春的活力湮沒……這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隊伍中,有一個大大的箱子輕輕晃了晃,一雙小手從箱體和蓋子的鏈接處伸出八根小小的手指頭,然後緊緊扒住,然後一個小小的貌似頂一黑色雞窩的腦袋慢慢升了上來,一對黑珍珠般的眼睛,在大大的眼眶裏轉了轉,像閃光的露珠在荷葉上打著轉兒晃,又像晶瑩的珍珠在玉盤裏溜來溜去,此刻這雙仿佛聚在了天地間靈氣的雙眼,好奇地從箱子裏往外望,讓人不經懷疑是不是要發出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