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的書房內，柳毅正認真翻閱著書桌上堆積成山的公文，朝上朝下都儼然一副一絲不苟責己怒人的賢臣模範；而他的原配夫人蔣氏則一改在外一品夫人的端莊賢淑，跑上前奪過他手中的公文丟擲於地，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道：
“看什麼看，整日裝成這副憂國憂民的聖賢模樣給誰看？你若真一心隻讀聖賢書一心隻為國為民，又何必娶妻生子啊。”
柳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對於她這種行為似已習以為常，方才那份公文上的內容他有些在意，但他心裏明白不把蔣氏哄好，今晚是無論如何也看不成的了。
柳毅迅速走到蔣氏身邊，憨厚地笑笑，“夫人今兒是怎麼了啊，明明從季府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讓為夫猜一猜，是誰膽敢惹怒了夫人，嗯……”他裝作絞盡腦汁苦思冥想了一番，說道：“這府中的下人怕是沒那個膽子，一定是咱們那個寶貝女兒幹的好事兒。”平常老夫妻拌嘴提及女兒的話，蔣氏定會多少變得溫和點，偏偏今日像是火上澆油一般，蔣氏的臉立馬黑了下來。
“對，確實是你的寶貝女兒幹的…‘好事’”蔣氏咬牙切齒，瞪著柳毅，紅唇咄咄，“歸根到底還是你這死鬼幹得好事。”
柳毅聽得雲裏霧裏的，一臉茫然。
“那個小賤蹄子今兒居然趾高氣昂的動手教訓起下人來了，她還真把自己當成這家的主人了不成？”蔣氏尖銳的聲音撕碎了屋內的沉寂。
柳毅濃眉擰作一團，他清楚的知道蔣氏口中的‘小賤蹄子’說的是誰。雖說對於那個突然冒出來的女兒，他沒多大感情甚至沒有見過幾麵，但她身上終究流著自己的血，聽蔣氏那樣稱呼茗霜，他覺得自己的顏麵有些掛不住。
柳毅緩緩開口，盡量使自己的聲音聽上去不帶任何維護偏袒的韻味，虔誠地說道：“夫人，為夫是無時無刻不在懊惱當年年輕氣盛犯了錯，也深知你心裏委屈。但是，人畢竟是皇後娘娘給領進來的，我們不看僧麵也得看佛麵不是麼。”
“皇後娘娘……”徐氏輕喃，眨眼間竟濕了眼圈，嗚咽道：“我與你那妹妹定是上世的冤家，早年她在家時就處處與我作對……”
柳毅忙打圓場，“哪有的事啊，定是你想多了，況且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
“哼，你別以為我不知道。當年我遲遲未能懷上孩子，她便篡同你母親勸你休妻另娶，一計未成就又想辦法安排了丫鬟來伺候你，所以才有了那個小賤蹄子……”
“唉……”柳毅歎了一口氣，悔不當初。
“咚咚——”木門被輕輕叩響，門外的身影透過薄薄的門紙搖曳在屋內的地磚上，單薄而纖細。
茗霜站在門外柔聲問道：“爹爹，找女兒有什麼事情嗎？”
柳毅瞥了蔣氏一眼，低聲質問：“你讓她來的？”
蔣氏冷冷地回瞪了他一眼，“子不教父之過，難不成要繼續放任她這樣目中無人囂張跋扈下去？”
柳毅暗暗咽了一口氣，理了理衣服，清了清嗓子，對外麵的茗霜說道：“嗯，你進來吧。”
得到了允許，茗霜才輕輕推門而入。這一細節讓柳毅甚是欣慰，想妻子蔣氏和女兒吟秋從來都是不請自來，直接破門而入的。尤其是他題詩作畫漸入佳境之時，她們的突然造訪總是讓那些奇思異想瞬間飛灰湮滅。思及此，又見眼前的茗霜一副知書達理我見猶憐的模樣，怎麼也做不到惡臉相向，依蔣氏之言狠狠地訓斥她啊。
“咳咳，嗯……這麼晚了，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啊。”
茗霜微微詫異，反問道：“不是您讓女兒來的麼？”目光觸及到柳毅身後冷著臉的蔣氏，她笑吟吟地喊道：“娘親，您也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