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累了的戎瑛終於沉沉睡去，偶爾會冒出幾聲低低的夢囈。陸夫人舒了一口氣，輕輕抽回被小獸枕得發麻的手臂，準備去主殿為皇後守靈。
“夫人。”丫鬟芙兒小聲說道：“外邊有個宮女求見。”
“哪個宮的？”
“不知道。我問她，她支支吾吾不知道說些什麼。”
“宮女？”她與這宮中之人鮮有往來，哪裏來得宮女要見她做什麼？陸夫人思索了片刻，吩咐道：“你在這兒照看太子殿下，我出去看看。”
門外候著的宮女，十四、五的年紀，瘦削的身軀在寒風中顯得很單薄。宮女眼尖，幾乎是在陸夫人看向她的瞬間就轉回了身子，恭恭敬敬地向陸夫人行禮。
“奴婢青霜，見過鐸國夫人。”
陸夫人蹙眉，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與眼前這自稱青霜的宮女有過什麼交往。
青霜抬起眼定定地看著陸夫人，大膽地問道：“夫人不記得奴婢了嗎？”
見青霜一臉認真的模樣又不像空穴來風無中生有，陸夫人有些為難，雖然覺得有些對不住青霜，但她腦海中確實沒什麼印象。於是她麵帶愧疚之色，對青霜說道：“實在對不住了，一時間想不起來，望姑娘不要介意才好。”
夫人不像是在說謊，她真的不記得自己了。如此，元宵那晚的所謂受夫人指使來取自己性命的太監、她走投無路隻好向陸西月求救、她為自保答應做內應監視杜雲依……果真這都是西月一手策劃的。青霜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雖說自己之前也這麼設想過，但真正確認之後竟是這種難以言及的苦澀。若是自己當初看清楚了坐在他身邊的根本不是夫人，那他費得這麼多心思布的局，不就都白白浪費了嗎？不，陸西月他是料定了她在看著他的同時眼睛裏容不下其他人。她的心最開始就偏向他，而他一直都知道。而眼下，她早已騎虎難下。
“夫人不記得奴婢沒事，我家娘娘靜雲宮杜雲依杜貴妃夫人可還記得。”
“當然記得了。”陸夫人不假思索的點頭，腦海中浮現出那個與自己有幾分相似的臉蛋。聽聞如今的靜雲宮淪落成了冷宮，陸夫人不禁有些憐憫，問道：“不知你家主子近來可好？”
青霜‘噗通’一聲跪了下來，雙膝重重磕在地上，顫著音說道：“請夫人救救我家娘娘吧。”
“救？”陸夫人扶起青霜，聲音不濃不淡，安撫著人心。“怎麼回事，你慢慢說來。”
“我家娘娘如今臥病在床，卻怎麼也不肯喝藥。睡夢中時常夢囈喚著皇上的名諱，奴婢以為娘娘定是期望皇上去看望她的，可奴婢人微言輕哪裏能見著皇帝，更別說能請得皇上去見一個被他厭棄的妃子了。”眼底隱約可見的淚花惹人憐惜，青霜嗚咽著繼續說著：“還望夫人能替奴婢勸勸娘娘，勸她珍惜自己的身子，莫讓悲劇重演啊。”
悲劇重演……陸夫人心中一慟，這小宮女的話不偏不倚觸動到她的軟肋。皇後屍骨未寒，就有人要重蹈她的覆轍。她若是不知道便罷了，既然知道了，就不能坐視不理。
陸夫人歎息，喃喃自語：“柒冉，你究竟還要禍害多少人才肯罷休。”記憶深處，少年白衣脫塵，黑發如墨，伸向她的手指骨分明，幹幹淨淨，聲音是極其溫醇的，“你若跟我走，我便發誓隻禍害你一個；你若不跟我，我就禍害這天下。如何，為這天下蒼生的幸福安定，你不再考慮考慮？”